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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辅之位留中不发,内阁大佬们面面相觑,陛下啥意思,眼下吏治待兴,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也不能所有朝中之事全压在首辅大人头上吧!
君不见三国时,蜀中四相被活活压榨死的前例吗?虽说此非彼时,陛下也不是阿斗那等昏君,但,陛下他不勤政呐!
内阁本是大燕避免权臣势大,加强稳固君权,方设立内阁参政议政。
碰上勤勉的帝王,内阁也就比摆设强一点,但陛下恰恰相反,大小事宜皆是内阁批复,对臣子而言,这原是好事,入仕为宦,除了清名,也就是图权力加身的滋味了。
可问题是,陛下他英明睿智,心计过人,军政之权,皆由帝王决断,闲暇时,无事收拾几个臣子,上头端坐着杀伐决断的圣明天子,凡有差池,毫不手软,这就很令百官们心惊胆颤了。
次辅之位原是官员们的终极梦想,次辅之后,便是首辅,何等的光宗耀祖。
然,自原次辅被论罪,满门发卖之后,次辅之位,就成了烫手山芋,内阁大佬们不想也不敢出头了,毕竟,苏慕以往颇具清名,吏绩卓越,这样的人,落在陛下手里都没讨到好,他们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了。
内阁虽提了曹瑞,也只是附议,实则认为杨夙次辅之位板上钉钉了。
没想到,陛下竟无此意,内阁及百官懵了,曹瑞也有点懵,认真检讨了自身,唯恐行事不检,错处把柄落到帝王手里秋后算账。
杨夙听闻,诧异了一瞬,也只是一瞬而已,倾刻便恢复了平静,反观其兄杨修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原地团团转,口不择言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不成?”
“兄长。”杨夙厉声打断了杨修,杨修老脸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不敢再言语。
杨夙平静的说:“即便没有我,陛下登基也不会受到任何阻碍,有我与否,并无太大关系,人最怕的是自视甚高,雷霆雨露,悉是圣恩。”
杨夙提笔写了封奏折,言辞恳切,通篇一个意思,自身才识浅薄,不堪次辅之位,不敢妄想。
五日后,大朝会时,楚元昭钦点曹瑞擢升次辅之位,杨夙加封文渊阁大学士,同时,太子太傅朱靖持躬正直,砥节清廉,奉帝师,赐号清正学士。
百官们全体茫然,陛下对杨夙似乎并无嫌隙,升曹尚书干嘛?难道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曹瑞。
百官们隐晦的对曹瑞投去同情的目光。
曹瑞........老夫心很慌,真的慌。
朝会散后,楚元昭留下了杨夙,也没什么绕圈子的必要,直接问:“不甘心?”
这话问的,打死杨夙也不敢认呐,苦笑道:“若说心里头不失落是假的,但臣也有自知之明,入仕时日尚短,蒙陛下隆恩入内阁,已是意外之喜了,次辅之位,臣虽有想头,万不敢生怨怼之心。”
楚元昭也有些纠结,他用人并不看履历资质,在他心中杨夙本是接替宁首辅的人选,但孝仁太子不会妄言,刻意针对一介臣子。
楚元昭心中对杨夙感到些许歉意,他想,这大概便是所谓常人左右为难的感受吧,只是他不会纠结,虽有些许歉意,却也仅限于此,他会在其他的地方弥补杨夙,却不愿意试图抗衡所谓运势这种神秘莫测的东西。
诗云: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大抵即是如此。
因为凉薄,方会舍去,楚元昭看着杨夙略显落寞的身影,他想,杨夙会怎么做呢?会心存积怨,伺机而动吗?这又合了孝仁太子的批语。
也许会,也许不会,就让时光来告诉他答案吧,他做过的决定,从不后悔,楚元昭收回目光,埋首于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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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的日子到了,林郗、林祁、韩致等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前往江南。
林府,宁翠苑,丫鬟们打开帘子,黛玉骤然见到削瘦的阿翡,泪不可控的滑落脸颊,晴雯紫鹃等也看得心酸无比,小声啜泣。
阿翡悠悠醒来,目光茫然,怔怔失神良久,才看到床边的黛玉,小声唤道:“长姐,长姐?”
黛玉忙掩了泪,摸了摸阿翡的脸颊,笑着劝道:“外头海棠花开了,等你好了,我们去赏花好吗?”
阿翡似乎没缓过神来,问:“现在是几月,海棠开得这么早?”
黛玉心中酸涩,替她掖了掖被角,笑道:“你病了些时日,现在季秋,园中各色菊花都开了,小厨房做了十余种菊花的点心,专门为你做的,母亲说她以后再也不拦你吃点心了。”
阿翡胖乎乎的小脸,消失不见,因连病多日,整个人变得无比憔悴,目光无神,涣散而茫然的盯在上方虚无。
听到黛玉柔声的话语,阿翡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咧了咧嘴角,却比哭还要难看,她似乎察觉到了,收敛了笑意,不再勉强自个。
阿翡自言自语的说:“姐姐,我未生病前,是我过得最快活的日子,母亲拘着我不许我贪吃时,也很快乐,现在想来,恍若隔世,无忧无虑,真好,我真希望自已可以沉溺于这样的幸福,安然度过这一世。”
黛玉心头陡然升起莫大的惶恐,她抓住阿翡的手,那种即将失去的无力感,又一次出现了,不能抵抗,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动接受的颓败,令人窒息绝望。
“不,别说了,阿翡,你只是病得沉了,胡言乱语,好好养病,过些时日就好了。”黛玉的声音因为不安的惶恐,含着失声的悲怆,面无血色,握住阿翡的那只手甚至在不停的颤抖。
阿翡反握住黛玉,安抚的笑了笑,小声说:“姐姐,你别怕,无论我以前是谁,我都还是阿翡,我必须说,是我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姐姐的关心和呵护。”
黛玉嚯而起身,明澈的秀眉美目,隐在盈长的睫羽之下,微微垂眸,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今儿天晚了,等你身子好些,我们再谈。”
说完,不待阿翡言语,匆匆走出了屋子。
黛玉急步出了阿翡的小院,再忍不住,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有的人与事,总会变呢?变故的突兀,变故的没有一丁点预兆。
一只手温暖的覆在黛玉肩头,黛玉扑入楚元昭怀中失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
楚元昭并没有劝她,只是握住黛玉的手,轻柔的抚着她的背,许久,哭声方止住了。
回了屋中,楚元昭倒了杯热茶给黛玉,黛玉沉默的接过,握在手中,出神的发呆。
屋中两人相对而坐,黄昏的余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相融,犹如一对璧人比肩而立。
“哥哥,你知道阿翡的身份吗?”黛玉无神的盯着茶盅氤氲缭绕的水雾,她的眼亦随着徐徐上升的雾气,变得模糊。
楚元昭拿锦帕为黛玉拭泪,柔声说:“别哭了,哭得眼睛都肿了,我知道一点,虽是猜测,却也八九不离十。”
黛玉握在茶杯的纤纤素手,手背青白,她的泪止住了,脸色却愈发惨白:“你说吧,我不怕。”
“她是孝仁太子妃,林郗是孝仁太子。”楚元昭轻描淡写的说。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不止惊了黛玉,屋外的两人亦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这中间的内情太过复杂,解释起来太复杂,楚元昭只是对黛玉说:“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事实上,你不必过于担心他们的身份,无论是何身份,都已是过眼云烟,林郗对自已的身份适应良好,从江南回来后,他会回终南山修道,他的心思只在修行上,转世大概也是为了修行。”
“阿翡”。楚元昭沉吟片刻,轻声说:“我查遍宫中孝仁太子妃的典籍,只有寥寥数语,出身凤阳郡,得太、祖钦点,赐婚孝仁太子,太子、太子妃恩爱有加,后孝仁太子出征北关,太子妃潜心修道,为太子祈福,后来。”
楚元昭未说下去,但黛玉,与门外的林海贾敏都知道,后来孝仁太子战死,孝仁太子妃自请出家,死后不入皇陵,供奉于大慈恩寺。
黛玉蹙眉,楚元昭提了一句:“还记得那句九世善女的批语,我对批语平平,但这句言简意赅,孝仁太子和太子妃,应该不是他们两人的第一世。”
黛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好在杯中水并不烫,只是温热,楚元昭一面为黛玉擦拭,一面训斥黛玉:“慌什么,他们无论是什么人,还不是你的弟弟妹妹,只是有点前因夙果,有什么可难过的?”
黛玉对楚元昭怒目而视,或许是楚元昭的神情太过平静,亦或是心中无明之火的愤怒,早已积聚在心间。
“你说的轻巧,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妹妹,现在都不是了,能一样吗?好好的妹妹,去了趟寺院就没了。”黛玉吼得特别大声。
楚元昭.............
“都怪你,撺掇我去看辩经,看什么辩经,两派掰扯了上千年,有什么可看的?”黛玉越说越来气,哭哭啼啼的指责楚元昭。
楚元昭............无妄之灾,百口莫辩,说的大概就是此刻的我叭。
门外林海、贾敏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睛中察觉出一句话:玉儿这也太无理取闹了,两人蹑手蹑脚的转身离开,心虚,墙角听不下去了。
楚元昭对黛玉素来有极大的包容心,黛玉指责,控诉,他安静的听着,等黛玉累了,态度端正的承认错误,检讨自个。
一柱香后,楚元昭认错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换来黛玉的平心静气,彻底冷静下来。
冷静后的黛玉小脸微红,她也发现了自个的无理取闹,但是,她不想认错,默默的想,反正你也经常欺负我,变着法的戏弄我,今天就算扯平了吧。
想是这般想,但黛玉说不出口,楚元昭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温声说;“好了,时辰不早了,不要胡思乱想,早些睡吧,我要回宫了。”
转身走时,黛玉抓住了楚元昭衣袖,也不说话,只是抓住衣袖不松手。
楚元昭失笑:“拉不下脸来给我赔礼,我怕你不高兴,提出要走,给你台阶,你还不高兴,这也太刁蛮了。”
黛玉盯着地面,小声说:“我有些怕。”
楚元昭用指腹划了划她的小脸,力度极小,脸上还是现出了几道红印子。
“怕什么,怕我会变,还是怕我回头找你翻旧账?”楚元昭含笑问。
黛玉冷笑,惶恐顿时抛在脑后,蹭地甩开他的手:“我就知道,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哥哥,你一点都不像男儿大丈夫。”
楚元昭点头,煞有介事的问:“恩,我很赞同你的说法,那妹妹以后要改口叫我姐姐吗?”
黛玉嗔目结舌的看着他,深吸了口气,一面向外推他,一面抱怨:“成日里没个正形,口无遮拦,你真是太讨厌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楚元昭顺着她的力道,被她推到门口,趁黛玉不备时,偷香一记,走的飞快,眨眼间就看不到影了。
脸上突如其来的柔软,冷香的稍纵即逝,令黛玉怔住了,怔了一刻,才回过神来,羞窘得手无足措,偏登徒子又跑得飞快,黛玉恨得牙痒,气得直跺脚,脑中把登徒子翻来覆去骂了百余声,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