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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临安至宁庄园。
“明少,安少,少爷已经回来了,请跟我来!”
在邵家下人带领下,安栎和明威朝着楼上而去,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喜色,但喜色之下,却带着几分担忧。
沿着楼梯直上三楼,在楼梯拐角的地方,一个穿着朴素的美妇人正在擦拭泪水,看到两人的时候强忍着悲痛展颜一笑:“明威,这位应该是安栎吧,很抱歉没去门口迎接你们……”
“阿姨,别这么说,邵琅是我们兄弟,这话说了就生份了。”明威急忙开口,一边给安栎介绍起来。
这位美妇,就是邵琅的母亲,不过之前在国外,安栎没见过。
“好好好,我不说这话了,你们是来看琅琅的吧。”邵母收起泪水,带着两人朝着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走去。
这是一个装饰的极其别致的房间,尽显另类和独特。
房屋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床,此时一个男人正躺在床上,他脸上的锐气早已经消失的无隐无踪,面色苍白如纸,甚至连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但就这是这样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副笑容,只是少了几分玩世不恭。
他,是邵琅!
“明威,安栎,你们来了!”
邵琅第一时间开口,语气难掩激动,但身体无力,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看到这个样子的邵琅,安栎第一时间皱起眉头。
当下也不会说话,径直走到邵琅身前,一把拉起他的手臂,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三根手指搭在邵琅脉搏上,闭上眼睛,三指轮流发力,采用不同的力道感受他脉搏的跳动。
“这……?”邵母满脸奇怪的看向明威。
明威也是一脸诧异,不明白安栎什么时候学会中医听脉,但为了避免邵母担心,只能解释了一句:“安栎的本事很多,让他看看没什么坏事。”
听到这,邵母眼中闪过几分悲痛。
邵琅这一个月以来,几乎走遍了大半个海外,问诊过的专家更是数之不尽,但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唯一有用的,也就是这次遇到的医生,好歹能够帮忙改善邵琅大小便失禁的事情,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极打的奢望了。
至于安栎能看出什么,邵母并不抱有希望。
不过想到邵琅经常和自己说起安栎,想来作为自己儿子的好兄弟,也不可能害自己儿子,当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安栎的号脉,足足过去了三分钟的时间。
就在明威和邵母以为安栎会一直这么下去的时候,安栎终于把手收了回来,他的眉头紧皱,看向邵琅问道:
“你绝食?”
“你……我……我没有!”
邵琅眼中一脸诧异,随即摇头,但眼神之中闪过的光彩却让人明白。
安栎说的,多半是真的。
“琅琅,你……你真的绝食?”邵母此时也是一惊:“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吃的比较少,没想到你竟然会绝食,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是告诉妈妈说,你会乐观积极的配合治疗吗……”
这话,邵琅沉默以对,脸上的笑容也终于彻底收敛了下去。
“我已经废了,活着……有时候不如死了。”
邵琅幽幽开口,面色依旧苍白如纸:“而且……我没办法看着自己连自己入厕都不能控制,更加没办法看着韩凝帮我处理那些污秽的东西,我……想死。”
“当啷——!”
韩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的盆子掉在地上,滚落到了一边,她的眼中满是惊恐,惊慌失措的呆呆的看着邵琅。
“凝儿……”邵琅显然也看到了韩凝,沉默一阵后道:
“对不起,我骗了你。”
韩凝终究还是没有哭出来,只是回应了一句:
“你若死,我也会赴死!”
直到后来安栎才知道,在这一个月以来,邵琅曾经不止一次萌生死志,但为了不让父母韩凝以及牵挂自己的人担心,所以邵琅除了醒过来的第一天失态之外,他每天都会挂着笑容,表现自己多么的坚强。
但事实上……
对于一个极有尊严的人来说,或许瘫痪暂时还能接受,但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这才是最悲哀和可怕的事情,这一个月的求医之路,邵琅一直都有着完善的自杀方案,他希望把自己杀死。
脊髓损伤,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心智上的折磨。
事实上,在脊髓损伤这一方面,所有的治疗方案中,第一步要求的,都是对患者心理进行治疗。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最可怕的是永远站不起来。
但事实上,真正可怕的,是连一些基本的事情都无法控制的挫败感。
而此时,面对邵琅的话,韩凝显得异常冷静。
韩凝的话,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再说一句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没有人怀疑,这个从邵琅受伤以来寸步不离,日夜看护的女孩,到底有着怎样的决心。
邵琅沉默,他又万千恶言可以说出来,但终究没有开口。
他明白,这些都是最亲近的人,即使是自己再如何怒骂,再如何不近人情,除了让他们更加伤心之外,依旧不会让他们放弃自己。
他能做的,唯有沉默。
“第七颈脊髓损伤,躯干、下肢、上臂、前臂内侧、手的尺侧3个手指、有时示指有感觉障碍。”安栎没有理会两人的对话,此时没再号脉,而是开始伸手在邵琅周身检查起来,幽幽开口:
“肱二头肌反射、桡骨膜反射还存在,三头肌反射消失。”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愣,满是诧异的看向安栎。
明威还好,只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其他三人看向安栎的时候却像是见鬼了一样,因为他们明白,安栎说的话,是这一个月以来经历无数检查之后得出来的结论,每一个医生都会说这样的话。
但安栎,却仅仅只是看了这么会,就得出这些结论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结果你已经看到了,所有医生在这些结论之后,都会再说一句话。”邵琅此时苦涩一笑,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一样,缓缓道:
“这是不可逆的损伤,在全球都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案,唯一能做,只有进行心理疏导、药物辅助治疗以及并发症治疗。”
“简单来说,患者的生存几率大概在三成,而康复几率,是零!”
邵琅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让众人一阵无言,邵母无法回答,却也只能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够出现奇迹,现在不能治疗,但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能治疗了,我们要乐观一点!”
“寄希望于奇迹,意思就是已经毫无办法。”邵琅摇头。
“这……”
邵母焦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如果有办法,自己又何至于说希望这个词?
但一旁的安栎,此时却微微摇头:
“我说的检查结果,或许和其他医生一样,但我的结论,却并不相同。”
“你,可以治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