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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虽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略懂其中一二。还请陛下赐笔墨于臣作画。”
沈姝起身行礼，得到皇帝准许之后，视线转向大贺萨日，目光不卑不亢，嘴角带着微笑。
“这……”沈父在一旁轻声叹了口气，他不明白沈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这闺女他是知道的，琴棋书画确实是都会上一些。但要说最好的，并不是画，而应当是琴才对。沈姝的画沈父不是没看过，就是照葫芦画瓢，像是像，要说神韵意境，那着实是没有的。如今要在大盛和贺丹两方面前献艺，为何要去选并无天赋的画呢？
沈父在一旁愁着，沈姝这边已经开始画了。
一张足以铺满桌子的画纸，一杆上好的羊紫兼毫，几小罐常用的颜料，旁的宫女正给她研墨。
沈父的担忧并不无道理，他所知晓的沈姝确实是琴技更甚一筹。但如今的沈姝早已不是沈父知晓的那个孩童。
宫中三十年，硬生生磨平了沈姝棱角。起初她善抚琴，曾以此引起皇帝兴致，多翻了几次她的牌子。那时她刚入宫不久，正是容貌姣好时刻，心性也幼稚，以为这就是得到了圣宠，不免得意过一时。好景不长，宫里才艺精湛者处处都是，皇帝的心思又被旁人吸引走了。而报复这才到了沈姝身上。
一日，她所在宫殿的那位主宫说她日夜抚琴吵闹得很，命人砸了她的琴，还“一不小心”让崩断的琴弦抽伤了她的手指。而皇上，连一句关心话都没有，甚至都不知晓她受了伤。毕竟后宫佳丽三千，她又算是什么呢？那次以后，沈姝再也没弹过琴了。
不过宫中日子太过无聊，既不能抚琴，她便只能写字作画。时间长了，再没天赋也练出来了。
沈姝画得很快，她知道这一屋子人没时间等她画上几个时辰。
“献丑了，还请大将军过目。”沈姝落笔，稍稍等待墨汁干透，让宫女将画呈给了大贺萨日。
大贺萨日原本不过好奇，也没多期待沈姝拿出惊艳绝伦的画作。她本以为沈姝会唱歌跳舞或者弹琴奏乐呢，谁知道是画画这么枯燥的。不过，当大贺萨日细细打量，竟连连惊叹。
“好画！若非本将军确实第一次见公主，都要以为公主乃本将军故交，随本将军于沙场共进退！”大贺萨日激动到自称逾矩，但她的赞赏十分真诚，以至于众人多是好奇画作本身，而忽略了此点。
“诸位，请看！”大贺萨日身材高挑过五尺余七寸，此刻高举画纸，殿内大多数官员都能将纸上内容瞧清楚了。
纸上，几笔浓墨勾勒出骏马之形，而马上竟坐一女子。女子着墨较多也细致，其背向众人，仅回头露出侧脸，身穿盔甲手持贺丹弯刀，一双眉眼十分凌厉，高束的长发随风飘动。画面大部分是由黑灰色墨，唯独女子眼角和弯刀那一优美弧度着了朱砂颜料。画面整体线条流畅，内容详略得当，马衬巾帼，那眼尾红似是女将杀红了眼，又似……
大贺萨日将军今日眼角的红脂粉！
大贺萨日平日鲜少涂脂抹粉，这次是面圣也是宫宴，就在眼尾和嘴巴上摸了点脂粉。她无比欢喜今天图了脂粉才来，否则这画面可能就要差上一分神韵、不，她心觉，就算她素面朝天而来，这永乐公主也能将她战场杀敌的英姿画出十成十来！
“好画啊！”“想不到安平王平日里竟如此教女有方！”“该说是永乐公主天资过人，而今不过十四，尚未及笄就有如此造诣！”“我大盛人杰地灵啊！”
这一幅画，既向贺丹展示了大盛公主画技之高超，给大盛皇帝官员长了脸面；又作内容为贺丹备受尊敬的大将军，贺丹人也对之赞不绝口，几位官话不好的使者也用略显古怪的口音赞扬了沈姝。
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中，沈姝瞧见勃图嘴皮子也动了几下，嘟囔的什么听不清，似乎又是贺丹语。
“哦，他也是在夸公主画技高超呢！”大贺萨日看沈姝疑惑看向勃图，她离得近，听清了勃图口中的贺丹语，就顺口给沈姝解释了。
沈姝看向大贺萨日，又瞧了眼勃图：“镇守将军赞扬，本公主为之荣幸。”
沈姝对这个自称还真是不习惯。
“永乐公主画技精湛，看得朕心大悦，赏！”皇帝又拍了下桌子，他确实为沈姝令两方都十分满意之巧妙而大悦。
“谢皇上！”沈姝行礼。
这次赏的又是珠宝首饰，一根镶金边的白玉五彩琉璃步摇。皇帝许沈姝可当下佩戴，沈姝一面作欢喜状戴在了头上，一遍内心感到十分乏味。
她上辈子到底为何要为了这个大她近二十年岁、每次赏赐那些珠宝来敷衍、乏味无趣又冷漠的男人，在后宫与其他女人争斗一生？就因为他是天子？沈姝突然很搞不懂从前的自己。
之后的晚宴，不过是大盛与贺丹的一些虚与委蛇、明争暗斗罢了。
沈姝没在参和，而是将精力放在了菜肴上。要知道平日里可是难有机会吃到宫宴的，这辈子兴许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沈姝吃得饱饱的。
回去路上，沈姝没在坐自己的马车，而是和沈父同坐一辆。
车内。
“姝妹何时画技如此精湛了？”沈父微微皱眉，看向沈姝。
“多练多看，自然会有进步。父亲最近唤我姝妹次数多了呢！”沈姝拉住沈父的手，此刻的她是个真正的娇娇儿，只想父亲多陪伴多夸赞她。
“哎……”沈父长叹一口气。
他不是指责沈姝，而是指责自己。指责自己平日里对这唯一的孩子都疏于关心，以至于她的成长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既欣喜，又担心。担心这个自己都不足够了解的孩子远嫁他方，人生地不熟，又要受多少委屈。
没等沈父忧虑完，马车车帘旁突然传来叩击声响。
“打扰了，永乐公主在吗？”是大贺萨日的声音。
“镇守将军找本公主有何事？”沈姝并未掀开帘子，而是隔着马车回应道。
哪知得到了回应的大贺萨日一把就掀开了帘子：“永乐公主，安平王。我贺丹使团会在京城停留十日，皇上虽派了大臣来接待，我却不喜欢他们那文绉绉的迂腐样子。宴会上我觉得公主十分和我眼缘，明日想邀请公主一同去游湖，公主意下如何？”
沈浩平日里也是规矩人，哪见过问都不问就掀别人车帘的女子，还是半个身子探到马车外掀别人车帘的女子！一时间惊得沈浩都没注意大贺萨日说了什么。
不等沈浩和沈姝作何反应，大贺萨日又说到：“明日我带几个侍从，不与其他使者同行。你我二人皆为女子，不会有什么不妥的。”
沈姝看大贺萨日笑得灿烂。如今离得近了，才发觉她脸上有几处小晒斑，不仅不难看，配上这开朗笑容，反而很是可爱。
沈姝糊里糊涂就答应了。
－－－－－－题外话－－－－－－
这里参考的尺为30cm，寸为3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