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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一样，顶着资本家的身份，总是低人一等的。”姜瑶唇边溢出一抹苦笑，示意她边吃边说。
牛肉的香气钻进鼻腔，姜秋鹿的口水忍不住分泌，但她还是舍不得吃，把牛肉包好，准备带回去给儿子。
她叹口气，“看我，不该问你这些。”
“既然旧事已过，家里的产业你也收回来了，就好好在城里生活。”
说着，她看向姜钰，对姜瑶道，“以后你三哥，就麻烦你了。”
乡下日子苦，小妹收回家产，手里有了钱。
老三能回城享福，是最好的。
“那你呢？”姜瑶担忧，认真劝解道，“我能带你和三哥走的。如果舍不得孩子，那就一起带着。”
姜秋鹿勉强扯了下嘴角，望着河对岸绿油油的田地和远处的高山，目光飘远，“我已经嫁人了，户口在这里，何况有柱这些年扛着家里的压力，让我带着老三，我该感激他的。”
葛家村穷，真要有人的媳妇跑了。
满村子的人都会出动搜寻。
何况不管去哪里都要介绍信，她欠葛有柱的，走不了。
姜瑶抓住她的手，目光严肃的盯着她，“你难道要一辈子呆在乡下，还是你真的喜欢葛有柱？”
姜秋鹿眼睫颤了下，扯着笑绕开话题，“先别说这个，我带你去见见爸妈。”
说到父母，姜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连带着心情也沉重起来。
这时，一只手伸到姜秋鹿面前。
“姐，给你。”
姜钰虽然傻了，但每次有好吃的，都会记着姜秋鹿，给她留一份。
姜秋鹿心里一暖，眼眶发热的推回去，“你吃。”
姜钰见她迟疑，认真解释道，“我吃过的都撕下来了，这个是干净的！”
他目光单纯，犹如三岁孩子。
旁边的姜瑶看得辛酸，忍不住嗓音发紧道，“三哥。”
姜钰转头，瞧见姜瑶要哭的样子，关心道，“你也饿了？”
姜瑶紧紧抿着唇，摇头。
“你自己吃，”姜秋鹿把牛肉推给姜钰，看了眼姜瑶，对他介绍道，“这是小妹给你的。”
姜钰瞧着姜瑶，歪头傻笑，“小妹？你叫小妹啊！”
三哥的神情动作跟幼儿一般，姜瑶心口像被浓酸灼烧。
小时候，姜钰经常骑自行车载着她，穿梭在海市的弄堂和大街小巷。
自行车被他蹬得左摇右晃，连带着后座的她也被晃出一身惊吓。
少年脚上像踩着风，套在清瘦的身板上的衣服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回头，对紧紧抓着后座的她露出明媚张扬的笑容，“别怕，瑶瑶。”
怎么能不怕呢！
又不是没被他摔过。
所以每次回到家，她都要向爸妈告状。
无一例外，三哥总是被追着打一顿。
姜钰记吃不记打，次次都要骗她上车。
美其名曰，练一练她的老鼠胆。
那些打闹欢笑的画面历历在目，可如今熟悉的三哥，却不认识她了。
姜瑶眼眶发酸，“我是瑶瑶。”
姜钰拿起草地上的一束花，傻笑着递给她，“你送我牛肉，这个给你。”
这些是他刚才蹦蹦跳跳，摘的野花。
粉白紫蓝，好大一束，香香的，带着田野的清香。
“我很喜欢。”姜瑶杏眼蒙上一层水雾，抱着花束低头闻了下，勉强扯了下唇角，“谢谢三哥。”
姜钰笑嘻嘻的看着她。
姜瑶眼眶含泪，对着他笑，“三哥，你能带我去找爸妈吗？”
姜钰兴奋地连连点头，而后热情地指着前面带路。
姜秋鹿和姜瑶跟在他身后，朝不远处的山林下走去。
夏日的树木长得茂盛，郁郁葱葱。
靠近山林，自带去暑的凉意。
在山脚的大树下，三座简陋的墓碑，并排矗立在一起。
视线触到墓碑上至亲的面孔，姜瑶的眼睛又开始湿润。
翻涌的情绪被她压了压，她轻声道，“爸妈、大哥，我来看你们了。”
明明已经极力压制情绪，可开口的声音还是颤个不停，哽咽不已。
她用手背抹了下眼角的泪，继续道，“咱们家已经平反了，我这次过来，就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姜秋鹿抬眼望着墓碑，“爸妈，落叶归根，你们终于能回海市了。”
听着姜秋鹿的话，姜瑶吸了吸鼻子，心里默默道，“爸妈，帮我说服二姐，跟我一起回去吧！”
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的。
“秋鹿，小妹来了怎么不去田里通知我？”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粗重的男声。
姜瑶转头。
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的男人背着锄头，站在不远处，像是悄无声息跑过来的，汗水顺着他的臂膀流淌，在身后夕阳刺目的光下闪闪发亮。
因为背着光，姜瑶看他的脸都是黑的。
男人扯着脖子上挂着的白毛巾，边擦汗边朝他们走过来。
工字背心带着大片汗渍，随着他靠近，姜瑶才渐渐看清他的五官。
说不上好看，像神话故事里的钟馗。
长相凶猛粗犷，脸刀刻般硬朗，下巴有胡茬，盯着人时看起来不好惹。
姜瑶一时怔住。
万万没想到二姐这么漂亮柔弱的女子，会找这么粗野风格的男人。
她看着走近的男人，秀丽的眉毛不自觉的皱起来，以至于对方和她说话的时候，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不用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况且我也不舍得让二姐下厨给我做饭。”
姜瑶语气不掩讽刺，葛有柱就是再傻也听出里面的端倪。
原本听到小姨子来了，他还有些慌张，匆忙赶过来。
听到她的话，他眸光一沉，转头看向姜秋鹿，“妈又不给你粮食了？”
姜秋鹿垂下眸子，没说话。
姜瑶冷笑，“你妈对我二姐是什么样的，你不清楚吗？”
孩子都七八岁了，她不信这个男人什么都不知道。
姜秋鹿扯了扯姜瑶的手腕，“别说了。”
葛有柱具有压迫感的长相有些僵硬，凶狠的面向在对着姜秋鹿时变得温和。
他粗嘎的声音变得干巴巴，“上面说很快就要把集体土地分给各家各户了，你再等一年，到时候咱们就和爸妈分家单过，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