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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守望者孤独(中)(感谢盟主FoxMakarov的打赏))
「应该是。」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意料。
张述桐本以为她会无视这句话,虽然无视也相当于一种默认,但这麽直白地说出来,反倒不好接话。
他愣了一下,只好说:
「……节哀。」
对她父母的情况其实早有猜测,这麽多年都没现身过的的人,失踪和离世已经没什麽区别了。
「不过,」张述桐斟酌道,「既然你已经有预料了,方便的话可以讲讲你母亲的情况?她为什麽会成为『泥人』?」
「我对她的印象很少,包括她的死,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
「是我理解的那个第一次?」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路青怜轻声道。
张述桐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可随后又觉得十分合理,按理说一个人一生中哪能不留下一张照片呢,自拍旅游和朋友聚会的合影,各种纪念日生日……可别说路青怜母亲那个时代了,就连她自己也基本没留下过。
张述桐还记起班上一个传闻,是说毕业那年,学校请了专门的摄影师为大家拍照,又让每个人交一张生活照上去,制成了一本相册。
传闻只有路青怜没去领相册,张述桐倒是有一本,八年间他偶尔翻开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发现上面也没有她的生活照,从前他以为是少女生活窘迫,虽然那东西六十块钱很厚一摞也不算多贵,可现在看未必如此。
毕业合影有电子版,这个是无偿的,由老宋发到每个人的邮箱里,但她估计也没有邮箱这东西。
张述桐又看了眼墙上的女人的照片,同样理解了路青怜说的「印象很少」是什麽意思,如果说泥人会保持在死者生前的状态,对方根本不比现在的路青怜大多少岁,否则他从前也不会认错。
二十出头?这个年纪最多了。也就是说,她妈妈真的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两岁还是三岁?哪怕再大一点,那个年龄的小孩又能记得什麽。
他不再追问了,因为路青怜刚才的话已经是变相的回答。
反倒是路青怜又补充道:
「如果我知道她的情况会说,但事实是,我不知道。」
「不过,你也不要把人想得太脆弱了,张述桐。」
她垂下眸子,轻轻抚摸着那张布满划痕的木桌:
「既然早有预料,就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何况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真相?」
「庙里的壁画上有关于泥人的记载,一个职责本该是回收它的人却变成了它,她为什麽会死,死后又发生了什麽,想要知道真相不是很正常吗?」
她一字一句道:
「我是庙祝。我的母亲,也是。」
「这些事连你奶奶也不知情?」
「奶奶说那是一场意外,不过我还记得,她在生前曾想过离开这座岛,跟我的父亲一起。」
「然后呢?」
「『意外』发生了。」
「庙祝不可以出岛?」
「起码庙里的规矩是这样。」路青怜主动结束这个话题,「时间快到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张述桐正在检查木桌的夹层,很可惜那真的只是一张木板。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张述桐说,「开始我觉得是这个人在这间地下室整整观察了老宋四年,但后来发现未必,既然已经回收了泥人,他没理由会待这麽久,屋子里的灰尘也证明了这点。
「更大的可能,是他当初为了寻找泥人的线索,才把目标放在了老宋身上。」
「但这又带来一个新的问题,老宋当初住进来完全是偶然事件,是他觉得东边的屋子阳光最好,可地下室的诞生恐怕要追溯到上个世纪,总不可能为了观察老宋,早早地建了这麽一栋宿舍楼。
「我是说,这个待在地下室里的人,和当初建造宿舍楼的人,未必是同一个。
「所以,建这麽一栋奇怪的建筑,本身也很奇……咳……」
路青怜嗯了一声,正要说话,随即皱起眉头:
「你又在干什麽?」
张述桐正在大口呼吸着,就在刚才那个该死的感觉又回来了:
「有点喘不上来气……你那边有什麽发现?」
「没有,如果感到焦虑就离开,等宋老师提前赶到宿舍,你做的准备等同于白费。」
「你也觉得不该告诉他?」张述桐艰难道,他努力平复着呼吸,可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一股霉味,只让人觉得反胃。
「这种事不需要询问我。」路青怜瞥了他一眼,她的眸子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在我这里只有必要丶和没有必要,如果告诉他也不会有收获,那就是没有必要。」
她说的毫无感情,可张述桐觉得她的意思不止是表面上那样,更像是在寻找另一种理由。
不过他现在也没空去思考路青怜怎麽想的,他的呼吸道和大脑一并发紧。
张述桐不知道是这种封闭的空间唤起了焦虑还是其他什麽原因,可这病实在是耽误事情。
他只好快步走上宿舍,眼前的世界完全换了一副样子——
时值午后,小小的灰尘在窗外涌来的阳光里跳着舞,他直接坐在老宋的床上,用力拍了拍脸,冷静冷静……他在心里强迫自己静下来,本以为沐浴在阳光中总会好一些,可越是这样想越是难以控制。
突然后颈处一阵冰冷,张述桐一个激灵,急忙扭过头,原来是路青怜不知道什麽时候站在他身侧,她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红牛易拉罐,正面无表情地贴在自己的后颈上。
这种天气一个冻了几天几夜的铁罐会是什麽温度可想而知,张述桐牙关都有些打颤,可那种窒息的感觉却也飞速消退,他刚呼出一口浊气,路青怜便收回手,易拉罐砰地摔在地上,少女迈开脚步,打开了宿舍的窗户。
迎面的寒风撞在张述桐全身,却让他莫名放松下来。
张述桐觉得路青怜也不是纯粹的冷血生物。
他乾脆仰躺在床上,暂时没心情说话,本以为会迎来路青怜习惯性地嘲讽,比如你比我想得还要脆弱什麽的,但又被帮了一次那被说一句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可路青怜只是站在窗边一言不发。
她微微仰起脸,双手扶在窗台上,也许是在看天边飘过的一朵云彩,这座宿舍楼建在一片荒芜的野地之中,午后又是一天中最静谧的时刻,风吹过来,她的衣摆呼呼作响。
让张述桐意识到怀揣着压力的不止是自己一个。
没有谁能从这件事里幸免。
有人失去了恋人有人失去了亲人,区别在于有人从漩涡中游上了岸,可以为过往暂时画上一个句号;还有人自始至终都在漩涡的最中央,一直到八年后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
好吧,从前张述桐以为她什麽都不懂,无非是默默行使着庙祝的职责,守着那座庙直到死去,记得原时空里听杜康说,那麽多年路青怜一直孤身一人,那时候就连她奶奶都已经死了,而路青怜生前曾拨出过一个电话,那也是仅有的一个电话,却打给了自己,他为了参加葬礼回到这座岛上,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现在才意识到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着真相,也可能是比真相更近一步的东西。
张述桐沉默了半晌:
「刚才的事谢了。」
路青怜没有说话,她从中午心情就一般,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无论是说话还是目光都带着些凌厉,直到刚才在地下室看到那张照片,这种压抑的气氛便攀升到了极点。
前方突然发出来一阵清脆的响声,张述桐才发现是她用手指敲了两下金属的窗台,也许是代表刚才的话听到了。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天台上看到你。」张述桐回忆道,「你当时告诉我,如果不想发生意外,就不要探究你的事。」
「如果你是为那种喘不过来气的症状后悔,」路青怜淡淡地说,「我想不仅仅是天台那次,我应该还警告过你很多次。」
其实张述桐是想说,怪不得你会说出那种话。
「但我这个人屡教不改嘛。」最后他只是站起身,也走到窗台边,「谁不对真相好奇,大家心里都藏着一点秘密。」
「你到底想说什麽?」
「不想说什麽,嗯……又是没用的话。」
路青怜轻叹口气,似乎已经说累了,「张述桐同学,麻烦离我远一些。」
「哦,不喜欢和人身体接触对吧?」
但张述桐这次可以肯定,他们两个明明离得还算远。
「不,」谁知路青怜漠然道,「中午的时候你吃了蒜,口气有些重,还是说你一直都没有闻到?」
张述桐被噎了一下,心说吃火锅沾点调料很正常吧,麻汁加蒜泥很香的,谁像你几乎像在吃白水煮菜。
他想说什麽的心情荡然无存了,便退后一步叹了口气:
「帮忙搭把手,收拾下东西。」
路青怜点点头:
「但我不明白你要怎麽瞒过去,买张一模一样的海报贴上?」
「肯定买不到吧。」当年的天王现在也快成个小老头了,哪还能买到那种海报,「我是想以帮忙收拾东西的名义,提前打包好他的行李,再把那张铁架床抬起来倚在墙上。这样既能遮住那扇暗门,还能帮老宋省点力气,合情合理。」
「你这种人真是无时无刻不活在谎言中。」
「有人陪我咯。」
路青怜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张述桐不再说话了。
其实老宋的东西也没什麽好收拾的,毕竟这里的家具也很少,张述桐只有一条胳膊能活动,便自觉去了书桌,把那些教辅资料和文具归位,路青怜则坐在床边,静静将对方的被褥迭好。
张述桐发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老宋的屋子不像他那个人这麽邋遢,相反还挺整洁的,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把东西收拾好,其馀的功夫则是用来小心翼翼地揭下墙上的照片。
最终张述桐将这些照片轻轻迭成一摞,放在一张试卷里。
那张试卷是他月考后还没来得及讲的试卷,每个题型后面还有多少人做错的统计,张述桐一直听他念叨要留下点什麽,一边是试卷,一边是照片,宋南山在岛上待了这麽久,也许留下的就是这些了。
「待会一起去送宋老师?」张述桐问,「毕竟请假出来的理由就是这个,不送白不送。」
「好。」
看来在她眼里,这是「必要」的事。
整间屋子恢复了毛坯的模样,最终两人在暗门前道别——是的,他们两个也要道别,暗室的结构导致想要把一切伪装的天衣无缝很难,需要一个人在门外,一个人去门里,里应外合。
路青怜要回去地下室,关好那里的门,再把老屋的入口合拢。
当然这也是以防万一的准备,既然如今的线索又走进了死路,还不知道地下室的人的身份,以及是谁唤醒了泥人,当然还是小心点为好。
他们约好一会在宿舍楼下碰头。
张述桐看到路青怜的背影消失在地道,他又看了一会,直到听到那扇铁门上锁的声音,才将暗门塞进去,用力拉过一侧的床——
路青怜临走前已经将床立在了墙上,只需要他推到暗门的位置就好。
做完这一切总算大功告成,张述桐给恩师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吵吵闹闹哭哭啼啼,老宋谈笑风生,对方似乎架着电话:
「马上走马上走,怎麽,你问我走没走,还想来送我啊?」
是啊。
张述桐心说。
虽然男人说了保重理应再也不见,但谁让咱们师徒缘分深呢。
他估计还剩下二十分钟的时间,趁这点时间他走出宿舍楼,走向外面的街道。
12月13日的午后。
他不确定野狗线上错过的东西是不是那间地下室,一切似乎一筹莫展,又似乎有了头绪。
这里离派出所很近,张述桐有心查查当初是谁建了这座宿舍楼,以及路青怜母亲的死有没有记录在案。
他现在没有车子,全靠两条腿走路,这个时间很少有学生在外面游荡,途中他经过一间小超市,买到了心心念念的口香糖——箭牌的黄箭,未来已经绝版的口味。
结帐时他吹着一个泡泡,身旁有个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想吃啊?」
张述桐笑着问,正要递给她一个泡泡糖,女孩却突然被她的母亲警惕地拉走。
身后传来小女孩哇地一下哭声
妈妈则低声教育道:
「你看这个哥哥,不光逃学,一条胳膊还吊着……」
「可妈妈说长得好看的哥哥不是坏人啊!」
泡泡吹破了。
走进警察局的时候,熟人齐聚一堂。
办公室里坐着熊警官和王副警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