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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数学课。
李育新道：“我也反复对你说，让你把最基础的知识弄会，要为了做题而做题，都做过多少遍了，结果你还是做一次错一次，人家考一百三四，你考七八十分、五六十分。这第3题，只要理解定义，马上就能得出结论，就这样简单的基础知识如今还要我强调，时间都去哪儿了？都让你们给浪费掉了！你说我以前强调过吗？强调过，结果你一问三不知。我们同学之所以考试考不好，就是因为你记得不扎实，这些知识必须掌握熟练。反复强调，一考就错。
第4题不是很难吧？昨天刚强调过充要条件，这个题5分啊！稍微——唉，罢罢罢。一样的思路，都是反复强调过的东西，吐到你嘴里你还不知道往下咽，都是些基础知识，从来不想想自己到底为什么得不到分。你好好反思反思吧。唉，秋后的蚂蚱，也蹦达不了几天了。”
二
主席台上五六个准备演讲的领导早已排成一队候在一旁，人手一份演讲稿，像是饥荒时施粥棚前排队的难民。心灵的渴求有时比胃肠的饥饿更令人难以忍受。
挺拔的旗杆上红旗飘扬。
台下的学生有的在背书有的在做题，但更多的还是在闲聊，他们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是没什么效率可言的，因为当听领导高声念到慷慨激昂处，是必须要抽出空来鼓掌的。
一片掌声响起，何小天也跟着众人拍了三两下，又继续发他的呆。
到今天已经开学半个月有余，他除了开学第一天与封泽有过交谈，在那之后就连招呼都没有打过一次，每次二人目光相接，也都会立刻避开看向别处，默契的像是已经相识多年的老友。
现在封泽与何小天就站在一起，肩膀已经碰到肩膀，却依然没有交谈。
何小天不愿与他说话仍是因为李菁雅的qq号，而封泽不愿与何小天说话则是因为感受到了他的冷漠。
他二人偏偏都是一个敏感的人。
男人之间的友情，有时就是这么脆弱。
也许情感本身就是一件易碎的东西。
说起来，何小天也很久没见过李菁雅了。
一生太短，值得留恋的东西本就不多。
三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李长君来了三班。
“你们班主任说过单招了吧？”
学生们嗯的一声。
李长君道：“认为单招是好事的举手。”
全班还有将近五十人，但却只有严松、刘阳伟、张伟宏举起了手。
李长君笑了笑，他一向很少笑。
“看来你们还没搞清楚情况。单独招生始于2011年，我三叔家的孩子就是单独招生走的，我小舅子的孩子也是单独招生走的，就在山东信校，他本来在职一，我打了个电话把他叫去了。比如自主招生，自主招生仅限于比较有影响力的大学，像潍坊学院，日照学院，这样的学校都没有自主招生的权利，山东也只有青岛大学、山东大学、石油大学有自主招生的权利。对于单独招生也是一样，只要是来我们学校单招的技术学院，没有一所是民办的，都是公办，都是技术学院中的佼佼者。本科有80%~90%都是公办，民办的都起步晚，内部很多设施都不完善，都是后来现凑的。民办的大学自负盈亏，公办的由国家引导，所以民办的学费也比较高，公办的四五千，民办就要八九千，学杂费一样。
单独招生就是从夏季高考的名额里扣出一部分给了单招。比如你学法律——单招很少学法律——比如你学学前教育，本来夏季要招50人，现在拿出20个名额给了单招，但实质上都是一样的。春季高考80%的专业和本科一样，都是好的。你看现在单招来了多少学校，威海的、东营的、烟台的，几乎都是当地最好的，到时候你参加夏季高考，你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次单独招生考试淄博录了1530，录的至少1/3，也就是夏季高考是这个名额的两倍。高等职业院校至少有一半是民办，但是单招来的都是公办的，青岛、黄海、滨海都是民办。
现在还算是你在选择学校，最多三个，最少一个，你可以写一个不可改，录好了你就去上，录不到你还可以参加夏季高考。马振基必须报名，吃了亏我给你负责。我高一教他，我了解他，我对他好不好，他心里也知道，我让他去单招，他将来绝对不会怨恨我。四班张永杰，是咱们学校一个语文老师的孩子，去了。五班张梦丽，张喜龙替她报了名。你想想作为老师还不明白单招怎么样吗？如果是第一个报单招的，我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那个侄子平常考试也就二三百分，去了信校，你到高考300分也不一定能上，咱班什么学生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吗？我们班现在还有43个人，春季高考去了五六个，编导五六个，还有一个学生去年就去了潍坊职业工程学院，早学了一年，高三的学费也不用交，有同学今年再考了那个地方，她就是你的学姐。早去了一年，也早一年参加工作。我们班现在43个人，3个体育生1个编导，文化生还有39个，目前来讲，已经有8个报了单招，还有四五个想报，将来的六班就是二十几个人，剩下的基本都是考本科的！有同学你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分量，你可以不信老师，认为老师是在骗你，但是你要对自己的前途负责！这42所学校都是国家级、省级的优秀学校，办学能力不行的，前景不好的，不可能让它来参加单招。如果你家里有关系，哪怕你高一就退学了，现在回来你就算考100分它都要你，将来夏季网上阅卷你一点希望也没有，将来高考结束那些考二三百分的，是学校在选择你，志愿都不用填，直接就有人打电话问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连要你的学校都没有了，到那个时候你说你去不去？去的话就在规定时间内把款打来，不去的话人家就继续打别人电话，就像挑地摊上卖不出去的剩菜叶子，你爱去不去。将来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都是学习不好的，有的收到三四张，有的收到七八张，七八张可能有点扯，但是三四张肯定有，到时候你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现在你去考单招，录到你是你的福气，录不到你你再考夏季。只考语数英三科，上午去考完，下午就回来了。等将来你毕了业，你就不是干体力活的民工，你是技术工人，不用干体力活。
我在我们班说了，380分以下的必须报名，不报的就是傻子。如果可以的话我都希望全省只有六班的学生报，这样只要报了就能考上。
连学校老师的孩子都报了，人家比你傻还是怎么着？让你去单招，不是驱赶你，是有些机会你不能放过。到四月底你就可以知道录没录取你，语数英就一张卷子，很快就回来了，我外甥就是，考试的卷子刚交上去，人家只瞟了一眼就录取他了。录取之后人家提了档案上面就显示已被录取，没录取就会有其他学院录取你。有的同学你赖在这里还能干什么？你在这里根本就是在玩儿，早点出去干活多好，参加夏季高考都是夏季才出成绩，单招说要就要。能考本科的你就去考，380分以下的你就报单招就行了，有不明白的可以去问问班主任，也可以问我，我是这方面的行家。六班星期天上午就七个，下午又一个，今天又有三四个，这些东西我不会作假。
你再看看你们班的这些人，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三
李长君的一番话使得所有人都失去了做题的兴趣，差生认为他多管闲事，优等生嫌他浪费了好好的一节自习，一放学便吃饭去了。教室里已只剩下何小天、李玲、张亚楠三人。
张亚楠是第四节下课才刚回来的。才是仲春时节，她就已经早早地就穿上了肉色的紧身丝袜和低胸装，肩上挎着一个深红色的小皮包。她的脸上仍旧涂着厚厚的的艳妆，在她那白色的脸与黑色的脖子之间已经出现一条极为明显的楚河汉界，把她那本就不小的大脸衬托的更为突兀，让人感觉就连她买化妆品都是双份的。
李玲鄙夷道：“张丽雪现在太那什么了。”
张亚楠道：“妈了个逼的那东西就是缺操。”
李玲道：“我现在挺烦她的，老是那个酸样子。”
张亚楠道：“刘培根太小了，咱班男生都太小了，没有一个成熟的，一群挫逼。”
李玲道：“也不都是那样。”
张亚楠道：“张丽雪就是个傻逼，付泽轾也是个傻逼，上次就是被他给上了。咱班男生办事全不过脑子，也就项宇还行，也就他做事还过过脑子。唉，上次我跟高翔打架已经分手了，也不知道他知道了没有。”
何小天在一旁听着这二人这毫不避讳的谈话，只感到万分的尴尬和惭愧。大概常被当做空气的人，都会知道比常人更多的秘密。
王文强进来教室，一脸幽怨的看着何小天，气道：“没请下来。”
何小天道：“朱德福怎么说？”
王文强道：“班主任说只能让我爸来送衣服，不能请假回家。大老远的来什么来，真是的。”
李玲道：“王文强你请假没请下来啊？”
王文强道：“嗯。”
张亚楠道：“请什么假，妈了个逼的直接走就行。你看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玲道：“上次我和班主任请假，说我要拔牙，他直接就让我请了，但是我没敢回家，我到第二天星期六才回家，我骗我妈说班主任让单招的先回来我才回来的。”
王文强不解的看着她的两颗大板牙，问道：“那你拔牙了吗？”
李玲道：“当然没拔了，怪疼的。”
四
中午，餐厅。
苏龙潜叹道：“星期天就要体检了。”
何小天道：“体检怎么了？”
苏龙潜道：“要抽血，抽胳膊上的血。”
何小天道：“不是扎手指吗？”
苏龙潜道：“当然不是了，要抽进针管里的，而且还要脱衣服呢。”
何小天道：“脱什么衣服？”
苏龙潜道：“全脱。”
何小天道：“真的假的？”
苏龙潜道：“对，三四年前就是那样，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何小天道：“女生怎么办？”
苏龙潜道：“当然也脱，应该是男医生检查男学生，女医生检查女学生。”
何小天笑道：“这可不好说啊，现在电视上男医生的负面新闻可不少啊……你笑什么？你不会想冒充男医生吧？”
苏龙潜道：“不不不，我在想……那怎么行。”
董涛道：“哦，我想起来了，他对象也是女的。”
郑天均道：“全脱应该是检查纹身的。”
苏龙潜道：“那应该可以拿膏药盖住吧？”
何小天道：“膏药一般都贴在骨关节处，没有人会在那种地方纹身吧？”
苏龙潜道：“我有个朋友肯定过不了了，他有一条过肩龙。”
郑天均道：“何小天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初中班主任？”
何小天道：“记得，他胸口有个狼头。”
郑天均道：“听说他以前是清安五虎之一，混社会的。”
何小天道：“哇哦，难怪一脚能把项宇踹进医院。”
五
时间终于模糊了她的样子
我却仍记得她的
那一道深深地
孤独地
不该属于我的刻痕
带着人间烟火气
如同过往的尘埃
可那最终
又是谁的叹息？
她在梦醒时分远去
似一段惨淡的旧事
关于
那些不敢提起的记忆
灵魂的深处涌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却收不到回响
毕竟我的心
已空空如也
我终于失去了
黄昏时的天空
春天会经过的小路
和你的样子
何小天将纸还给刘阳伟，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女生，但是人家不喜欢你？”
刘阳伟道：“我喜欢上了一堆女生，结果没一个喜欢我。”
何小天道：“难怪意境这么浓。不过你确实很有才。”
刘阳伟道：“低调低调。”
何小天道：“那为什么你语文那么烂？”
刘阳伟道：“一群俗人，根本不懂欣赏。唉，千金易得，知己难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