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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金谷园门前,周侗掏出了请柬,门子打量了一眼,连忙道:“原来是安天下之王郎驾到,快快请进!”
周侗叹道:“前番读三国,方知徐劭月旦评。今日见王郎,终知名家点评之力!”
东汉末年,徐劭兄弟主持月旦评。无论是谁,一经品题,身价百倍,世俗流传,以为美谈。因而闻名遐迩,盛极一时。
时至大宋今日,虽然没有月旦评。但若是得到名臣点评,依然身价倍增。
原本王梓不过是一个边关武将,虽有微功,但其实并不放在士大夫的眼中。
哪怕王梓上《工商策》,那也不过是一个有些才干的年轻人。甚至有人攻击王梓是为商人张目,是个逐利之人。
现在有了文彦博的认可,再加上王梓已经得到了贡士的资格,是以王梓就成了士人中的一员,以后也会理所当然的成为士大夫。
金谷园的风景极美,前庭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宛如宫殿。
跨过汉白玉桥,就到了后园。后园之中有清泉茂林、众果、竹柏、药草之属,还有水锥,鱼池,土窟等等。
一名很是俊朗的士子迎上来道:“可是安天下之王郎?”
王梓笑道:“愧不敢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很有俊朗的士子道:“在下姓赵名睿,荥阳人!”
此时一名颇具富态的年轻人过来道:“赵八郎可是我们这有名的高才,同时也是贡士,正要参加明年的春闺呢!”
王梓笑道:“那如此看来,赵兄的进士怕是要十拿九稳喽?”
现如今,自从真宗起破了南人不为相的祖训之后,南人为相为官的就多了起来。
特别是仁宗皇帝时,范仲淹起于吴,欧阳修起于楚,蔡襄起于闽,杜衍起于会稽,余靖起于岭南,皆一时名臣。
到了现在,朝中的变法派王安石吕惠卿曾布章惇等全是南方人,而旧党中几乎全是北方人,其中未尝没有地域之争。
如今在科举中,因为“东南之俗好文”“西北之人尚质”,是以南人在科举考试中优势突出,往往四百名进士,南人要占三百多人。
都说风水轮流转,当年的名相寇准主持科举曾将江西状元萧贯硬撸了下去,将山东平度蔡齐升了上来,还见人就说又为中原挣了一个状元。
但是随着南方经济的发展和文风的兴起,南人中进士者远高于北方。
为此司马光曾上《贡院乞逐路取人状》,谈古之取士,以郡国户口多少为率,或以德行,或以材能,随其所长,各有所取。
道今或数路之中,全无一人及第,则所遗多矣。是以主张分路取人,不遗余贤。
这就是在北方进士不及南方进士的情况下提出来的,北方五路,陕西河东河北几乎无所出,这让北人心凉。
而欧阳修直接在《论逐路取人札子》提出了反驳意见,言东南之士于千人中解十人,其初选已精矣,故至南省,所试合格者多;
西北之士学业不及东南,当发解时,又十倍优假之,盖其初选已滥矣,故至南省,所试不合格者多。
这场分路取人和凭才取人的辩论持续了很长时间,不过却还是没有改变科举,以至于南方的进士仍然在逐年增加。
其实到了徽宗时期,南方的京官已经占了大半。特别是四任宰执,执政十七年的蔡京当政时,麾下党羽遍布朝堂。
南人的性格偏于细腻,喜欢庙堂谋算多过战场厮杀。是以当真正的战争来临之时,南人首先想的是妥协。
但这也要看地域,当外敌侵略北方时,南人的积极性要差。反正没有侵占他的土地侵犯他的家人。
不过一旦跨过了长江,大多南人顿时不留余力出钱出力。保家卫国,家总是排在第一位的。
赵睿有些昂扬的道:“哪里有什么十拿九稳,不过总要为北方士子争光!”
赵睿的话在众人之中引起了一片叫好,有些富态的富直方赞道:“彦思壮哉!如今南方士子太过猖獗,竟欺我北方无人,实在是过分。”
“咳咳!”
发出咳嗽声的是刑恕,富直方抬头一看,满是笑意的道:“程门四大才子联袂而来,金谷园顿时蓬荜生辉啊!”
联袂而来的是四个青年,王梓已经在尚秀芳口中听过程门四大才子之名。
按照王梓的判断,年纪稍长,面目稍黑的应是蓝田吕氏的吕大临。
个子不高,长相白净还眯着眼的应该是福建人杨时,这也是刑恕咳嗽的原因。
中等身材,一脸严肃如老学究的是谢良佐。面容俊美,目光熠熠生辉的是游酢。
四人在一起的气场十分强大,就连富直方文煌统这样的宰执之后都对其非常尊重。
年长的吕大临刚刚三十,首先开口道:“听闻在熙河为将的王君生受邀到了金谷园?”
王梓拱手示意道:“在下王君生!”
吕大临看着王梓语出惊人的道:“昨日我闻文相公言二十年后安天下者,王郎也!今日见得王郎,二十年后王郎怕是乱天下者也!”
自己和吕大临明明无仇无怨,这吕大临看着挺沉稳,说话怎么这么雷人?
“人皆言蓝田吕大临涵养深醇,乃世之颜回,今日一见,言过其实也!
我只闻吕先生学问深厚,妙达义理,却未闻吕先生铁口神断,善于相术呀!”
吕大临反驳道:“察其言观其色闻其声视其行,可以知人也。自你在熙河之战崭露头角以来,所言为工商,所行为功利。功利之人行事常不择手段,若是登临高位,岂不害人?”
“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惊诧目光中,王梓斥道:“吕郎何其浅薄!战场之上,上兵伐谋。若不用谋,那我们长心做甚!
士农工商,国之四民。工商不是贱民,也是为我大宋贡献赋税之人,当一视同仁。
而且身具高位,若不能将天下百姓放在心中,而是区别对待,那么天下才是真正的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