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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毕竟打算在京城长住，那么拐卖的营生就不能再干了，毕竟现在世道很乱，他们不能再随便出城，可如果不出城的话，总不能让他们把从城东拐来的孩子卖到城西，那不没多久就会出事？他们一群外地人，可得罪不起京城的达官贵人。
狗子一听他叫自己，就知道什么意思，又准备找刀去了。
火火见状忙上前挡住小黑煤球，对着黄大笑嘻嘻道：“大伯，要不，就这样吧，不要挖眼了，就这么领着他去要饭吧，他这么小，人家一看肯定会很心疼的，不用挖眼就愿意施舍了。”
小孩子怕见血也可以理解，黄大嗤道：“挖他一只眼，人家会更心疼，更愿意施舍。”
火火道：“可快夏天了，咱们也没药，万一挖了他的眼，他的伤口溃烂，死了怎么办？就好像娇娇一样。”
娇娇是他们被拐卖的孩子之一，路上被匪兵不小心在腿上割了一刀，并没有伤中要害，只是没钱医治，活活流血不止、伤口溃烂而死。
黄大道：“死就死了，反正我看这孩子也不顺眼。”
火火继续道：“我看到集市上有卖野菜的，还有好多其他的，咱们以前没来京城的时候，不是也卖过野菱角吗？咱们不卖艺的时候，我也可以去挖野菜捞鱼，等莲花开了还可以采莲蓬，送到市集上去卖的！小飞和丁丁伤了腿，辉辉和牛牛伤了眼和手臂，自己都行动不便，更不能来帮我，不如就让他帮我吧，顺便也让他跟大伯学卖艺和杂耍。”
黄大听得乐了，“你还挺有头脑的，不过老子不同意，这死小子太能闹腾了，我恨不得除了挖眼之外，还割了他的舌头！”
火火急道：“他不会闹了！我会好好管着他的，他真的不会闹了！”
黄大显然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不过黄妻也劝他，马上要入夏了，的确不利于养伤，而且他们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又人手不足，确实无暇仔细照顾一个挖眼拔舌的孩子，这无异于是要了他的命，那他们辛辛苦苦把人带来京城就没了意义，不如等等看，看看小黑煤球怎么表现，如果实在不听话，再挖眼也不迟。
黄妻的话黄大多少是能听些的，于是便决定多观察几天，如黄妻所说，实在不听话再挖眼拔舌也不迟，死就死。
火火把小黑煤球抱到角落里，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对他道：“我也不知道能护你多久，若有机会，能逃就逃，在没有逃掉之前，乖乖的，好吗？”
小黑煤球定定地看着他。
火火把他抱紧在怀里，让他趴在自己肩上，小小的身子有些发抖，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安抚自己般说道：“我是大哥哥，信我！”
好在，从那之后，小黑煤球果然没有再闹了，或跟着黄妻及一群孩子去上街乞讨，虽然他只是负责坐着，闷不吭声，一句话也不说，或跟火火上山挖野菜学卖艺，去接上贩卖，当然，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不过这样小小的孩子，即使不说话，倒更显得乖巧可人，每次他去卖的东西，都能很快卖出去，乞讨时也总能得到最多施舍，黄大这才对他不那么厌烦暴戾，愿意留下他。
火火总是问小黑煤球的名字，当然他也从不开口说话，每晚睡觉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小小地在旁边缩成一团，每次火火都会把他硬拉到怀里，跟其他几个孩子挤着，抱着他睡。
初时小黑煤球还十分抗拒，久而久之，终于接受习惯了。
有天晚上，火火做梦了。其实他经常做梦，确切来说每晚都会做，当然不会梦到什么好东西，战场、尸体、流血、毒打……什么都有，只是每次遇到惊吓时都会醒来，可那一夜他有些发烧，所以睡得有点沉，竟醒不过来，被梦魇着，颤抖不止，战栗不停。
惊恐中，他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并且推了好几下，他终于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先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屋顶，这才看向推搡他的方向。
借着凌晨的微光，火火看到他怀里的小黑煤球，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火火下意识对他低声道：“我没事，我没有害怕。”
说完，他看了看其他几个孩子，没有被他吵醒，这才松了口气。
他摸了摸小黑煤球的头顶，对他笑了笑，道：“别怕，我没事，刚才只是有点冷，才会发抖，我在，别怕。”
除小黑煤球之外的其他几个孩子，总是说，幸好有火火这个大哥哥在，才让他们没那么害怕，才让他们觉得夜也没有那么黑。
所以，火火不敢让自己害怕。
小黑煤球没说话，只是重新躺回了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了他。
算上火火，他们一共剩六个孩子，黄大等拍花子当然不会用心记他们的名字，为图省事，就按照他们的年龄，给他们从一到六排序起名，火火最大，不过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叫火火“老大”，所以火火又叫“大火”，其他分别是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小黑煤球就是小六。
火火常问小黑煤球的名字，他总是不肯说，但当自己有次尝试叫他“小六”时，他发觉，小黑煤球似乎并没有那么排斥，甚至，好像有点喜欢。
不过，无论是当今社会还是百余年前，但凡拐卖来的孩子去乞讨或售卖，表面上看起来只有孩子自己，实际上大人都在不远处盯着，所以他们逃不了，逃不掉。
照火火最开始说的，没事可以挖些野菜去卖或自己吃，可他们没想到，原来京城贫民也是如此之多，大家没钱买吃的，都只能挖野菜吃树皮，虽已入夏，可长出来的野菜野草根本供不上饥饿的贫民，京城城郊的山区树林，也跟那些外地城市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片荒凉，光秃秃的，不见半点色彩。
不过城外荒凉，不妨碍城内的奢靡，高楼连舍，绿瓦红砖，那些高档的酒楼和大户人家里，花红柳绿依旧。
卖艺之余，火火拉着小六的手蹲在一旁，看着一家酒楼门口放着几盆鲜艳的红牡丹。
火火忍不住道：“小六，你见过野花吗？”
小六当然不会回答他，却也是乖巧地蹲在他身旁，不吵不闹。
火火继续道：“我小时候见过，路边有很多，有像喇叭一样的小花，粉色的白色的蓝色的紫色的都有，叫喇叭花，还有一种黄黄的小花，我不知道名字，但是可以吃，甜甜的，爹娘不给我饭吃的时候，我就经常吃那个小黄花，还有像菊花一样的小花……反正有很多，五颜六色，什么都有，很好看。”
“但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小野花了，还没等那些小野花开花，都已经被人吃掉了。”火火这样的身份，当然是不敢靠近那看起来就昂贵异常的红牡丹的，只能看着它道：“城里的这些花真好看。”
但火火还是觉得，记忆中的小野花更好看些。
好吧，其实他就是饿了。
卖完艺，火火和小六跟着黄大去找黄妻等人，准备跟其他几个孩子一起乞讨。时间还早，刚过午后，已经入夏，天气热得很，尤其午间，黄大等人热得受不了，便去阴凉处打瞌睡。
街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难得有个打扮还算富贵的中年男子经过。
趁着黄大等人没注意，小四突然朝那男子冲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压着声音哭道：“大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是被拍花子拐来的，救救我们吧！”
那中年男子看如此脏污的一个乞丐抱着自己，顿时十分嫌恶，彷佛要吐出来一般，双手捂着口鼻，想用脚踹开他，喝道：“臭小子，溜远点，别碰我！”
“我求求你了，”小四被他踹开，又爬回来重新抱住他的大腿，哭声愈大了，“大爷，求求你了，你穿的这么好，肯定很厉害的，就帮帮我们好不好？帮我们报官好吗？我们几个都是被拐来的，很可怜的，大爷，大爷……”
小四这么一哭，小三也跟着凑了过来，抱住那男子的另一条腿。
如果是在当今社会，可能会引起许多人围观，可那个年代战火连连，人人自顾不暇，遇到这种情况，也只敢侧目两眼，有谁敢真的多管闲事。
黄大等人被吵醒，竖起眉毛想要冲过来，不禁又有些担心，担心那男子万一真的要去报官，他们与其去抓那两个孩子，不如赶紧逃命才是，于是不敢贸然上前，站在原处观望。
中年男子见一个都甩不掉，又来了一个，不禁更加嫌恶恶心，他眼睛转了转，道：“好，我答应你们，你们先放开我。”
“真的？”小三小四眼睛一亮，抬头看着他，手也不自觉松了些。
中年男子刚要违着心点头，火火突然将乞丐碗塞进小六怀里，大步冲过来，一手一个将小三小四扯了回来，对着他们两个的脸上，一人一记来了个狠狠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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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还没养好，存稿已经发完了，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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