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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短信上那句你在看见什么。这句问话不像是关心，更像是校准。仿佛在确认我是否捕捉到一段预期内的信号。这让我把视线挪回人工智能。当代大型模型不仅能够生成，还逐步形成“世界模型”的能力。
在强化学习和自监督预测并行的范式里，模型学习到时序统计与因果拓扑，可以在内部模拟未来的轨迹，再据此生成行动。若右边的世界是一台更古老也更巨大的生成器，我们不过是它内部的代理变量，那么某些“人”之所以能在新闻确定之后仍以另一种方式现身，可能是因为生成器对不同观察者投放了不一致的采样结果。
换言之，我们正被置于条件生成的两种提示下：一条提示以“教授已死”为前缀，一条提示以“教授尚在人间”为前缀，而两条提示在我这里发生了重叠。重叠不是错误，而是模型对我这个观察点进行的探索性采样，意在让我的后验分布发生突变，从而触发某个更高层的策略。那句请勿熄灭像一条系统指令，维持采样窗口的开启，使上下文不要被重置。
我知道这种说法太像阴谋，但我也知道它与可计算心灵相容。心灵若是计算状态，记忆只是参数的微调，现实感只是预测误差最小化的持续成功。教授的“死亡消息”是一个强扰动，它迫使我的生成模型重估世界的稳态。与此同时，烟头、短信、门口的脚步、对面玻璃里一闪而灭的小灯，这些线索像来自更高先验的标注，让我在短时间内无法把事情纳回旧有的因果链。我的不适便是自由能攀升，系统开始寻找新的低谷位形。倘若我顺着这些标注继续走，会被牵往哪里。去右边的门。去那片没有花草的虚无。去一个只剩下法则与过程的场域。
我把手掌覆在眼睛上，指缝间仍能看见台灯的光。我试着把教授说过的每个关键词收束成一个更紧的句子。量子力学不是证明世界虚假，而是提醒我们“物”的确定性只是统计现象；人工智能不是证明世界虚假，而是提醒我们“我”的稳定性可以由计算复现。二者在一处相遇，便是模拟假说的硬核：当可计算的观察者足够多、生成的规律足够稳、压缩率足够高，真实与虚构的分界在经验上失去可操作的判别标准。
此时，“虚假”的意义不再是贬义的欺骗，而是语义学的重写：现实不过是能维持内外预测一致性的那一类程序。教授意欲何为。我猜，他不是要我把世界看成骗局，而是劝我学会把骗局变成可生存的秩序，同时不忘在秩序的缝里保留人的火种。他说过自由不在无限选择，而在给定规则下守住核心。核心是什么。是对他人的善意，是对苦难的承认，是在算法之间仍肯为另一个人停下来的那一息。
我不敢再去试探它。我把窗帘合拢，让房间缩成一只看得见边界的盒。盒中之猫在被观察前既死且生，这句玩笑在此刻变得冷。我在两个广播之间同时存在：一条新闻宣告他离开，一条对话宣告他尚在。我决定先做最低风险的事：为两条广播都保留证据。我把手机里的通话录音、短信、监控片段打包，存入离线的加密容器。然后写下时间线，把每一件事标注为观测值，把每一个解释标注为假设族，给它们分配简洁性先验与似然权重。我像在为自己的心智做变分推断，试图用理性的仪器把恐惧这团不定形的气体压缩成可握持的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