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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逐渐低沉,像讲古老寓言的老者,却带着现代科学的冷峻与几分绝望的狂热。我看着他,听见城市远处的喧嚣像海浪一样拍打声响虽大,却与我们之间的对话无关,仿佛是两片世界的边界音。
“他们怎么被判定为罪人?”我问。问题像一枚探针,想探出他话语中的司法逻辑。
“规则并非总是明文。”他耸肩,“有些错误是被记忆裁定的。比如你在另一世界做了无法被当下伦理接受的事;比如你参与了某种破坏性的实验;或你只是被历史的一个节点标记为危险分子。我们这些被判者,并没有被直接消灭,而是被放逐到这个‘有体的世界’让我们在有限的感官与物质欲望中反省、赎罪或耗尽。”
天台上的风把他的话像纸片一样翻动。我能想象那种被判流放的感觉:不是立刻消亡,而是被编入一份漫长的惩罚计划之中每日起床刷牙的仪式、工作报告的数字化循环、社交媒体上对存在的无休止供认。惩罚不是酷刑的折磨,而是康庄大道上的枷锁——你被允许生活,但这生活被设计成让你失去质问的力气。
“说到底,”他继续,“你们所谓的现代生活,是最擅长制造监牢的平台。科技给了你们便利,也给了它们监控与转化的工具。我们的痛苦,往往不是来自实体的枷锁,而是长期的心理剥夺:选择的表象、意义的商品化、时间被压缩成生产率的数字。于是人的寿命就成了刑期——你在这儿活着,是在服从一个被设定的改造程序。”
他说到这里,语气近乎悲叹。我看着他的脸,细看那刻画出的疲惫:眼底的血丝像被一条条细裂纹侵蚀,唇边有点干,眉宇之间有一种常年不合的倦怠。他不是在卖弄英雄的受难,而在陈述一个他确信的图景——一种宏大的、带着哲学逻辑的控诉。
“那苦难如何变成赎罪?”我问,声音里带着难以完全掩饰的怀疑。我不愿在未经核验的道理上放任自己相信任何悲观的叙述。
“通过内在的消耗。”他回答,“在这个被塑造的世界里,最有效的惩罚不是剥夺物质,而是让人不断怀疑自我价值。你把时间卖给了工作,换来了微薄的回报;你把注意力卖给了平台,换来了短暂的刺激;你把情感商品化,换来了社交货币。日复一日,你会发现欲望像瘤体一样增长,满足感却越来越远。于是你陷入无限的循环——欲望即监牢,消费即刑罚,这就是系统对我们的审判方式。”
他的言语像冷水浇头,让人从理想的幻想里猛然清醒。确实,很多现代人的生活被各种隐性机制绑住:算法推荐塑造偏好,市场运作决定选择,社交媒体重塑人际关系。要把这些描述得像“刑期”与“监牢”并非夸张,而是一种修辞的扩张但在这种扩张背后,是并不完全错误的现实感知:技术与资本合力建起了新的社会规范,其侵蚀力确实可能像无形的囚笼。
“那他们的出路是什么?”我继续追问,不甘心让对方的话停在无力的控诉里。任何哲学的绝望若没有出路便成了自我满足的沉沦。
他苦笑,“出路在于觉醒,但觉醒不等于暴力的觉醒,而是认知结构的重建。被放逐的人可以选择在系统的假舞台上继续演出,也可以选择在细微处建立起反抗的生活方式:减少被商品化的时间、重新定义工作与休息、恢复面对面的真实关系、学习如何把注意力收回到心内。这些做法看似微小,但在大量人同时实行时,会形成对系统的累积性破坏。”
我看着他,意识到他的话里既有批判也有一种温和的策略论。他不是在鼓吹颠覆,而是在呼唤一种日常的革命:用每个人的微小改变,去侵蚀那座由科技和资本构筑的高墙。
“但如果右边的世界是真实,而我们这里只是赎罪的阵地,那我们的选择岂不是被大大缩减?”我反问。问题尖锐:如果存在一个高于我们的裁判者,那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在既定剧本里自由地走完台词。
他沉默良久,烟蒂几乎熄灭,只剩一道细小的红光像星子在他手里颤抖。最后他说:“也许自由本就不在于能否无限选择,而在于能否在任何给定规则下守住人性的核心。即便我们被设定为赎罪者,但我们仍有道德的选择,仍能决定对他人的善意。赎罪的框架不能完全吞噬我们对美好与同情的坚持。”
这话像一盏小灯,在夜里温柔地亮起。他没有给出终极答案,只提出一个道德上的抉择:即便环境如牢笼,个体仍能在日常中保留对他者的温暖。那是一条残酷世界里微小而坚硬的生路。
。我们相对而坐,烟雾与城市的雾气混合成一层薄膜,把世界隔成两个半透明的层面。我看着他手中被捻碎的烟蒂,想到那“躯体”的枷锁,想到寿命被判作刑期、欲望成了牢房的墙壁。或许他的比喻夸张,但夸张之下有真理:当生活的每一部分被商品化、每一次决定被算法影射时,人心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剥夺掉某种原本属于人的坚守。
(第351章到此结束,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