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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元沧澜的往事(上)(第1/2页)
除夕夜的团圆饭吃得热闹又暖心,送走了同样也是心满意足的师兄和李茂,两人便回到了书院。
狗娃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饱嗝,眼睛却还亮晶晶的:“三叔,咱出去走走吧?吃得太撑了,消消食!顺便去山上看看,听说从高处看湘江府除夕夜的灯火,可好看了!”
王明远也觉着还有些撑,便点了点头:“好,就去走走。穿厚实些,山上风大。”
两人披上厚厚的棉袄,裹得严严实实,提着盏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斋舍,沿着熟悉的山道慢慢往上爬,一边爬一边聊着家中的趣事。
越往上走,视野越发开阔。
回头望去,山下的湘江府城仿佛一个巨大的、缀满了繁星的光池,无数灯火汇聚成一片朦胧而温暖的光海,与漆黑的天幕交相辉映。
隐约还能听到极远处传来的、零零星星的爆竹声响,更衬得这山间的夜静谧而深邃。
“真好看啊!”狗娃看得呆了,张大嘴巴,呵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王明远也驻足凝望,心中感慨。千里之外,家乡的亲人,此刻是否也正围炉夜话,望着同样的星空?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乐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那声音呜呜咽咽,低沉萧索,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悲凉,在这万家灯火的喜庆除夕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心。
王明远微微蹙眉,侧耳细听。是箫声?还是埙声?他辨不分明,只觉得那乐声如泣如诉,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孤寂和哀伤,听得人心头莫名发紧。
“三叔,你听……啥声音?咋听着这么难受呢?不会有鬼在叫吧?”狗娃也听到了,缩了缩脖子,小声问。
乐声传来的方向,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那个观景凉亭,王明远示意狗娃放轻脚步,两人借着月光和灯笼的光,慢慢靠近。
只见凉亭的飞檐翘角下,一个清瘦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倚靠在冰凉的亭柱上,微微仰头望着山下的灯火,手中似乎持着一件管状乐器,那悲凉的乐声正是由此而来。
寒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袂,那背影在清冷月光和远处暖光映照下,显得无比孤寂,仿佛与周遭所有的热闹欢庆都隔绝开来。
是他?元沧澜?
王明远心中了然。除了他,这书院除夕之夜还有谁会有如此心境?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悄然离去,免得打扰对方,那乐声却恰在此时,戛然而止。
亭中之人也发现了他们,清冷的声音随即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前方可是明远兄和狗娃?你们也是来山上看景的么?若不嫌弃,可来亭中一观,此处视野极好。”
果然是元沧澜。
王明远见已被发现,便不再准备退去,便领着狗娃走上前去,拱手道:“元宝兄,除夕安康。我二人吃的有些饱,出来走走消食,顺便看看湘江府的夜景,没想到在此偶遇。”
灯笼里的火光靠近,能看到元沧澜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淡漠样子,但眼底深处那抹未来得及完全掩去的哀戚,在月光下无所遁形。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支深褐色的竹箫。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目光也投向山下:“是啊,除夕安康。此处是观景最佳所在,我幼时……常来。”
王明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湘江府城的夜景果然尽收眼底,比方才路上所见更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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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此刻心思却不在景上,看着元沧澜这副模样,想起他那日的赠书和那句“最不缺的便是时间”,心中不忍,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劝慰道:“元宝兄……除夕守岁,本该是团圆喜庆之时,你方才那箫声……甚是悲切,可是又在思念故人?还需……放宽心些才是。”
元沧澜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那片璀璨的灯火,眼神有些飘忽,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良久,他才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要散在风里:“是啊,思念故人……明远兄,你可知,我小时候,娘亲来书院探望外公和舅舅时,最喜欢带着我,就站在这亭子里,指着山下那一片灯火告诉我,那每一盏亮着的灯后面,都是一个家,都有等着亲人归来的温暖。”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颤抖。
王明远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娘她……总是希望我开心,希望我什么都好。她临走前……还拉着我的手说,让我别为她伤心,说她……不值得。”元沧澜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带着锥心的痛楚。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王明远,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里有一种压抑到极致后反而呈现出的奇异平静:“明远兄,你……想听个故事吗?一个很老套,甚至有些……可笑的故事。你是不是也一直好奇,为何我会留在书院丁忧,而非归家?”
王明远迎上他那近乎祈求的目光,郑重地点点头:“元宝兄若愿说,明远愿闻其详。”
他知道,这些话压在对方心里太久太重,此刻或许正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出口。
元沧澜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借此压下翻涌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平铺直叙,却字字带着冰冷的寒意:
“我娘亲,是这岳麓书院已故的卢山长最小的女儿。因自幼丧母,外公和几位舅舅对她极是宠爱,加之书院环境单纯,她……性子被养得十分天真烂漫,甚至可以说……不谙世事。”
“她十六岁那年,书院来了一位游学的秦陕学子。那人……家境贫寒,却生得一副好皮囊,更兼巧舌如簧,最擅甜言蜜语。他对我娘亲百般殷勤,一来二去,便轻易俘获了她的芳心。”
元沧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其冰冷的嘲讽弧度:“很老套的开局,是不是?”
“我娘铁了心要随他远嫁秦陕。外公和舅舅们起初极力反对,直言此人心术未必端正,且两家门第、心性差距太大,绝非良配。可我娘……她那时被情爱蒙了眼,竟以死相逼。外公他们……终究拗不过她。”
“那男子倒也争气,借着外公和舅舅的帮衬,次年便考过了乡试,中了举人。我娘当时欢喜极了,以为苦尽甘来,不久后便有了我。”
“她一个自小在湘江水土养大的女儿家,骤然去了干燥苦寒的北地,诸般不适。可她为了那人,生生咬牙忍了下来。她学着打理家务,学着伺候婆母……甚至,她还笨手笨脚地学着下厨。”
说到“下厨”二字时,元沧澜的声音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她真的很笨,学了许久,也只勉强学会了做烩面片这一样。做得时咸时淡,面片也厚薄不均……可那却是我小时候吃得最多,也是……最难忘的味道。”
王明远想起昨晚他吃到面片时失态落泪的情景,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