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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元沧澜的往事(下)(第1/2页)
“可惜,好景不长。那人中举之后,连续两次会试落第,便似泄了气的皮囊,意志消沉,性情也大变。他开始流连秦楼楚馆,沉迷酒色,后来更是……一房接一房地往家里抬姨娘。”
“我娘她……真是笨得可以。”元沧澜的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惜,“到了那时,她竟还以为他是因科举失利而颓废,反而更加体贴温顺,甚至……甚至去求了大舅舅,费力替他谋了一个官职,指望他能重整精神。”
“可她怎会想到,官场的权力,反而让他变本加厉!他开始巴结上官,结交狐朋狗友,挥霍无度,甚至……开始利用职权,沾染些不清不楚的勾当。家底很快被掏空,我娘的身体也彻底垮了。他呢?夜夜笙歌,何曾回来看过一眼?”
“我那笨蛋娘亲,这些年还一直瞒着我,苦苦支撑,怕影响我学业。一直还对我说那人只是公务繁忙,呵呵,好一个公务繁忙,直到去年……长安地动那日。”
元沧澜的叙述变得急促起来,冰冷的平静渐渐被压抑的怒火打破:“他第一个仓皇逃出,却将我病重卧床的母亲独自扔在摇摇欲坠的屋里!等我赶到时……房子塌了半角,我娘她……她连口热水都没人喂,就那么……熬到见完我最后一面,便孤零零地走了!”
他的拳头骤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而他呢?他带着他那宠爱的姨娘安然无恙,对我娘的惨死,只是假惺惺地挤了几滴眼泪,便忙着去安抚他那受惊的其他美妾了!”
“还是母亲身边一个忠心的老仆,拼死拉住我,告诉了我这一切!”元沧澜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却死死忍着没有落泪,“我当时疯了!冲上去与他扭打在一起!我要带母亲走,离开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猜他怎么着?”他冷笑一声,那笑声比寒风还冷,“他竟还有脸威胁我!用我的科举前程威胁我!说什么若我敢忤逆犯上,他便能让我身败名裂,永绝仕途!哈哈……哈哈哈……”
王明远听得心头火起,眉头紧锁,袖口的衣袍也微微攥紧。
虽然前世看多了这种狗血剧情,但当场听来还是会让人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卑劣无耻之人!
“后来,还是舅舅得知消息,连夜从湘江府派人赶来。舅舅只撂下一句话,”元沧澜深吸一口气,模仿着一种冷硬的口气。
“若不想你那顶乌纱帽还没戴热就落地,就办理和离文书,老老实实让我外甥带我妹妹回家安葬!否则,卢家虽非权倾朝野,但若拼尽全力,让你日后在官场寸步难行,还是做得到的!”
“他这才怕了,悻悻然放了手。”元沧澜语气中满是鄙夷,“所以,我便带着母亲的灵柩,回到了这里,回到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我要在这里为她守制,陪着她。至于科举……”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与厌倦:“经历此事,我看透了所谓功名,看透了人心鬼蜮,甚至觉得……那般污浊的官场,不去也罢。”
“但那日舅舅与我长谈,他说……”元沧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说,我母亲一生被那人所误,若我就此消沉,放弃前程,才是真正辜负了她。唯有我出人头地,活得堂堂正正,光耀门楣,将来……或许才有机会让那等人付出代价,才能真正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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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周老大人来讲学,那篇文章……也是舅舅递上去的。他希望我能重拾心气。”他说完,长长地、疲惫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将积压多年的巨石终于挪开了一丝缝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脱。
他看向王明远,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一个很老套又很可笑的故事?遇人不淑,所托非人,误了终身……戏文里都唱烂了的桥段。”
王明远一直安静地听着,心中也是波澜起伏,既有对元沧澜母亲的同情与惋惜,更有对那无耻之徒的愤慨,同时也理解了元沧澜为何是如今这般模样。
他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元沧澜:“不,元宝兄。这并非老套,更不可笑。这是切切实实的痛楚与不公。伯母至纯至善,错在轻信,却绝非她的过错。而那等人,枉读圣贤书,品行低劣,忘恩负义,实乃衣冠禽兽!此事若换做是我,我……”
王明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他虽稳重,前世狗血剧情看的也多,但终究还未亲身经历过如此复杂丑恶的人心。
元沧澜看着他眼中真诚的愤慨和同情,冰封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一丝。
他望着山下那片依旧璀璨的灯火,轻声道:“谢谢你,明远兄。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些……这些不堪的琐碎往事。说出来,心里好像……真的松快了些。”
他沉默片刻,又道:“舅舅的顾虑,我也明白。如今朝中……并非一片清明。那人虽品性低劣,但钻营攀附之道却极为熟稔,如今也不知傍上了哪条线。舅舅虽在士林有些清名,但终究远离官场,只能暗地搜集证据。
他叮嘱我,即便将来有心……亦需谨慎,需等待时机,需有万全之策……否则,恐反受其害。”
王明远闻言,又想到近日元沧澜的赠礼,还是郑重地说道:“元宝兄,此事急不得,你千万保重自身。将来若有用得着明远之处,尽管开口。”
元沧澜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微微颔首:“多谢。”
两人一时无话,并肩立于亭中,望着山下人间烟火。寒风吹过,卷起亭角积雪。
狗娃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但也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悲伤和愤怒,他安静地站在王明远身后,时不时担忧地看看元沧澜,又看看王明远。
良久,元沧澜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些许平静:“夜已深了,风越来越冷,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莫要冻着了。”
王明远知道他需要独处,便拱手道:“好,元宝兄也早些回去。除夕夜,莫要太过伤神。”
元沧澜“嗯”了一声。
王明远便带着狗娃,提着灯笼,缓缓向山下走去。
走出很远,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凉亭那道清瘦孤寂的身影依旧伫立原地,仿佛化成了山石的一部分,与这除夕的万家灯火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了这片他母亲挚爱的山水夜色之中。
寒风中,似乎又有一缕极低极哀的箫声,幽幽响起,如泣如诉,旋即又被风吹散,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