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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韫兰本能的点了点头。
嘤，要是能点亮看破人心技能就好了。
原本她还以为曾经的内宫是一片偶尔泛点波澜，但是大致风平浪静的湖面呢，结果这整个就是片积蓄风浪的大洋，几十年前的风浪就这么一路在海底汇聚，还甫一冒头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现在幸存者们虽然还能坐在甲板上面晒着日光喝下午茶，但是庄韫兰已经无法确定她周围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也没有人能准确的告诉她，这些人究竟哪个可信，哪个不可信。
皇帝把神情有些茫然的皇贵妃搂进怀中。
“别担心，”他轻轻拍着皇贵妃纤薄的脊背说，“朕会保护你的，你和安哥儿，谁都不会出事。”
庄韫兰下意识的抱紧了皇帝的腰。
然后她那宣布告急的脑细胞略微动了一下，庄韫兰有些恍惚的抬头问皇帝：“可是这也不对吧？如果太后娘娘想要遮掩她在怀王的事情上起到的作用，那为什么要主动跟赵娘娘承认，说她才是害死怀王的幕后主使呢？太后娘娘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到她这样说了之后，赵娘娘会怎么做？”
一个家庭遭受巨变，又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忽然知道了害死儿子的凶手是谁，会无动于衷才怪。
而且赵娘娘本身的健康状况就已经十分不容乐观。
这种情况下，换谁估计也得跟太后娘娘玩命去。
刺杀太后，不论成不成功，那肯定都是要审的啊，缘由肯定是要问一问的吧？
那这么一审，之前的遮掩不就是全都白费了么。
皇帝怔了一下。
然后庄韫兰就发现皇帝陛下的神情似乎出现了一丝变化，可能是在为太后娘娘大概不会是害死怀王的人而庆幸？
毕竟也是那么多年的母子啊。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要是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知道自己当成母亲尊敬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估计这会儿都该崩溃了。
至于她竟然有份帮皇帝陛下拨开云雾，庄韫兰觉的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涂娘娘给皇帝陛下造成的创伤太大，把皇帝搞的怀疑人生了，这才看谁都可疑，看谁都不敢轻信，一时忽略了最简单的这一点。
现在怀疑debuff开始消散，皇帝陛下心中的阴影也有了变淡的倾向，但是庄韫兰有点更加可怜赵娘娘了。
太后娘娘和涂娘娘倒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抢着认主谋了，但是赵娘娘因为那样无厘头的原因死了儿子，结果现在连真凶是谁都不知道，报仇报不明白还得搭上自己，未免也太惨了。
她拽拽皇帝的衣袖道：“皇上还没说您打算怎么处置赵娘娘呢。”
既然宫廷辛密都能讲，那这个应该也不属于不可说问题吧？
皇帝低头看她，叹了口气说，“朕知道你是想为赵氏求情，但是她的状况，你也是知道的，即便朕不处置她，她也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庄韫兰低下头，心里面有点难受。
“那总得让赵娘娘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若是换作臣妾……”
皇帝及时捂住了皇贵妃的嘴。
庄韫兰略显茫然的歪头看皇帝。
“趋吉避凶不知道？”皇帝松开捂住皇贵妃嘴巴的手，末了还是松口道，“既然你挂念此事，那就去看看她吧，你想说的话，也都可以告诉她，只是赵氏如今神智不甚清楚，你务必小心，不要因此受伤。”
……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东厂现任提督太监冯成第二日就来长乐宫为皇贵妃娘娘带路了。
赵娘娘现在被人看押在乾西五所最西边的那间屋子，东厂的人、锦衣卫的人，将那座屋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若不是有皇帝陛下口谕，就算是有人寻到了这个地方，只怕也绝无可能与里面被看押的人说一句话。
屋子里面，赵娘娘就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面发呆。
刚被押到这儿的时候，东厂每日都会有人进来盘问她。
赵娘娘不怕人问，东厂的内官一问，她马上就把该交代的话全部给交代了。
她的簪子扎歪了，大概是要不了太后的命。
但是还有皇上呢，他也是康哥儿的父亲啊，难道他就不打算为康哥儿报仇？
交代完，赵娘娘就开始盼着这些内官的消息，她盼着太后给她的康哥儿抵命。
但是没有，什么消息都没有。
甚至连东厂的那些人，在取得她的口供之后，也就不再踏足于这间屋子。
他们就站在外面看守她，每日按时从窗户处给她递来饭食和汤药，但是却一句话也不肯跟她说。
不论她怎么问，他们都不肯说。
赵芙月已经数不清她有多少日子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她也不知道皇上到底肯不肯替康哥儿报仇。
直到这日，房门久违的被屋外的人打开，多日未见的皇贵妃出现在她的眼前。
尘封多年的内宫秘事从另外一个角度展现在赵芙月的面前，也包括那场中毒事件的始末。
赵芙月先是发怔，然后就是笑，笑着笑着，就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皇贵妃捧着一方锦帕，有些无措的站在她的面前，好像是想要安慰她，却又想不到合适的措辞。
赵芙月也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又哭了多久。
等她笑累了，眼泪也流干了，这才慢慢的抬起了头。
然后她支开和合窗，去望天边高悬的金乌。
阳光真好啊。
宣成二十年，她走入宫门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我想回家了，”赵芙月盯着那轮金乌遥望许久，才终于舍的收回目光，她看着皇贵妃说，“韫兰妹妹，我想回家了。”
这辈子太苦。
赵芙月想，如果还有下辈子，那她再也不要到京师探亲，再也不要走进这座皇城。
元徽七年腊月三十日，废后赵氏因病亡故于乾西五所。
除夕映亮皇城半边天的烟火，再也没能映亮赵芙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