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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每说一个字,皇帝看向她的眼神便要冷一分。
若非是凭借那丝不愿看兄长殒命的执念,皇后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
但即便她这样说,皇帝也仍旧不肯松口。
到最后,皇后甚至看到皇帝笑了一下,但那笑并不达眼底,甚至还冰的皇后打了个寒颤。
然后皇后就听皇帝唤:“来人。”
张保马上就领着一众内官侍卫冲了进去。
皇帝已经恢复了那种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的表情,只是神色看着格外的冷。
他平声吩咐:“送皇后回坤宁宫,自今日起,坤宁宫封宫,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准出入。”
内官侍卫全部领命称是。
皇后还想去拽皇帝,几个内官却已经先一步将她拦住。
然后侍卫们也分为两列,列队站在皇后身侧。
“皇上!”陷入绝境的皇后形容哀戚的对着皇帝的背影呼喊,皇帝一路走出乾清宫,连头都未回。
被御前内官架回坤宁宫的皇后彻底绝望了。
现在的坤宁宫,比怀王出事时的咸阳宫还要像是一片孤岛。
不仅是宫外有侍卫把手,就连皇后身边伺候的人也全部都被换了。
胡嬷嬷、玛瑙、琥珀……所有皇后熟悉的宫人都已经不在她的身边,端茶送水的人,全部都变成了皇后从未见过的面孔。
不对,还有一个人,皇后是见过的。
从东宫时就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冯公公,现在已经是东厂的提督太监了。
他每日都会奉召来坤宁宫询问皇后的饮食起居以及用药。
皇后逐渐知道,现在她身边的这些人,全部都是东厂的内官。
他们奉旨每日按时伺候她进食、伺候她吃药,看着她、不准她断气。
于是皇后也明白了,皇上是要亲自废了她。
他要废她,原本就是无需争得她应允的事情。
那效仿冯皇后,自请被废的所谓交易,只不过是她看不清形势,做了一次引人发笑的跳梁小丑。
皇上是要惩罚她,他要让她看着他是怎样亲自废黜她,将贵妃捧上嫡后宝座的。
是啊,只要她生前被废,不论是自请还是旁的,不也都不再是他的元后嫡妻了么。
皇后瘫倒在拔步床上,一点一点的回忆她这一生。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她不想要这样的。
被幽禁在坤宁宫的这段日子,皇后完全不知道外界的变化,事实上,对于外界所有的一切,也仅有兄长们的生死,还值得她去挂念了。
而这件事情,却又偏偏是这些内官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她的。
皇后不是没想过,要采取激烈一些的方式逼迫这些内官告诉她兄长们的境况。
譬如皇帝要让她活着被废,那她就拿死亡来要挟他,绝食、吞金,又或者是拒绝用药……
人命这样脆弱的东西,若是想要拿走,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是皇后却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因为她会想起贵妃。
贵妃没有任何对不住她的地方。
相反,贵妃给了她这大内皇城之中最后的温暖。
拿贵妃作为筹码,去跟皇帝谈交易,以求保全自己那两个罪行累累的兄长,皇后内心已经够愧疚的了。
是皇帝想要贵妃成为他的嫡后,分享他的谥号,与他合葬帝陵、共入太庙,享受后世的祭祀,那她又凭什么剥夺贵妃获得这些尊荣的权利?
她的被废,与贵妃毫无干系不是么。
更何况,皇后很明白,即便她真的下定决心自戕,坤宁宫内名为侍奉、实为看守的这些内官,也是绝不可能给她实现的机会。
曾经畏惧天威,只因帝王要杀的人,就绝无活命的可能。
现在才知道,原来帝王不让死的人,连死都是莫大的奢望。
皇后数着日子在坤宁宫内出神。
而皇帝也并未让她等太久。
国舅的案子在这年的九月画上了句号。
皇后的两个兄长,以及此案其他的主犯全部被判斩刑,家产罚没充公,而其他从案者,也全部都被定罪。
他们有的被判流放,有的被处杖刑,有的被罢免官职,还有的被处徙刑……
由于此案本就是由三司会审,现在连复核也免了,经由皇帝勾诀确认之后,所有被判处斩刑的主犯全部都在这个秋季被枭首示众。
紧接着,皇帝以不修内职、纵容干政之名决意废黜皇后。
因为赵氏兄弟的案子才在外廷闹了个满朝风雨,整个赵家都受赵氏兄弟连累,成为了文官清流喊打喊杀的对象。
所以圣意一出,除却少有的几封因怀王之故而为皇后求情的折子之外,绝大多数官员都为天子的这项决定而拍手称快。
莫说是先皇为废黜涂皇后而闹出的廷杖风波了,有赵氏兄弟那累累罪行在前,就连哲宗朝时冯皇后因无子被废时那百官动容,纷纷上奏为冯皇后求情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到十月初,废后的诏书已经晓谕天下。
皇后看着自己的冠服、金宝被一样又一样的收走。
然后,东厂提督太监冯成又来了。
他是来请她移宫的。
不再是皇后之后,坤宁宫自然也就不再归属于她。
久违的阳光照在脸上,赵芙月终于又见到了胡嬷嬷等人的身影。
她们好像也都瘦了些,应该是因为替她担心吧?
但赵芙月的心情几乎没有因为这道废后的诏书而产生丝毫起伏,反而浮现了一丝尘埃落定之后的平静。
她现在只担心,她的两个哥哥究竟怎么样了。
但是她一问,玛瑙几个就落了泪。
就连胡嬷嬷也避而不答,只说:“娘娘就别再多想了。”
赵芙月坐在内安乐堂朴素的架子床上,怔了好久之后,就又流出了眼泪。
她应该猜到的。
如果赵家的案子没有尘埃落定,那道废后诏书又从何而来?
所以,她的两个哥哥,现在也都不在了吧。
赵芙月又问:“本……我娘呢?赵家其他的人呢?”
胡嬷嬷等人还是不说话。
赵芙月又是一怔,捂着脸哭了起来。
是啊,哥哥们做的那些事情,赵家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胡嬷嬷赶紧劝:“娘娘别急,太太、太太她们罪不至死,皇上……还是公允的。”
赵芙月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怔怔的点了点头。
内安乐堂的日子,对赵芙月而言其实要比坤宁宫轻松的多。
起码,她再也不必担心于宫务出现疏漏,而令什么人失望或者嘲笑了。
她可以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那轮金乌升起又落下。
日复一日,赵芙月甚至生出了一种山中不知岁月的错觉。
直到某一日,内安乐堂外遥遥传来乐声,她才有些恍惚的问:“是年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