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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发力方式，似乎不太对劲。”
“气走中府，劲透少商……可总觉得中间缺了些什么。”
“若让气先聚云门，再转尺泽，或许会更顺畅些？”
“不对，这样周转反而慢了。”
月光如水，白铭...
你盯着大赵的脸，那笑意却像凝固在冰面上的涟漪，纹丝不动。火光映着他眼底，竟不见半点暖色，反倒像是两口深井，黑得发青。
“怎么了？”他歪了歪头，声音还是那个调子，可你听着，却像是从一口枯井里捞上来的回音，干涩、滞重。
你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脚跟磕到一块石头，踉跄了一下。老陈伸手扶了你一把：“大白，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林子里受了寒气？”
你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你想说??不是我年纪最小，是大赵！是他一直陪着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你看清了。
大赵的手。
那只原本该握着火把的右手，此刻空空如也。而插在土坡上的火把，明明还在燃烧，松脂噼啪作响，可火焰的颜色……不对。
它不再是橘红，而是泛着一种病态的青白，像腐肉边缘渗出的脓光。更诡异的是，那火苗不随风摇曳，反而笔直向上，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吸住了一样。
你记得小赵临走前说的话：“我在三十步外举着火把给你壮胆。”
三十步。
可现在，大赵离你不过五步。
“蓝小姐。”你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您……您刚才看见我们进林子了吗？”
蓝小姐正低头整理袖口，闻言抬眸，目光清冷如月：“我一直在缝香囊，没注意。”
她身旁的两个青衣丫鬟齐齐摇头。
你心头一沉。
那你刚才听见的“那边，白哥”??是谁说的？
是你身后？还是……你前方？
你缓缓转头，望向篝火对面那一圈人影。马家兄弟交头接耳，文四在磨匕首，孙老爷子继续缝补，老陈皱眉抽烟，大周吐着烟圈，一切如常。
可你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小赵呢？”你猛地问。
众人一愣。
大周眯起眼：“谁？”
“小赵！刚才跟我一起进林子的那个！”你声音拔高，手指指向林子深处，“他去解手，让我蹲远点，他自己在三十步外举火把……可现在的大赵，根本不是他！”
空气骤然凝固。
老陈双刀出鞘半寸：“大白，你疯了？大赵一直坐在这儿，从你进林子就没动过。”
“不可能！”你吼道，“我亲眼看见他举火把！我还听见他说话！他说‘那边，白哥’！那是他的声音！”
“我的声音？”大赵忽然笑了，嘴角咧开，幅度大得近乎扭曲，“白哥，你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你怔住。
是啊……你听见的那句“那边，白哥”，真的是大赵说的吗？
还是……你自己以为的？
你闭上眼，努力回忆。水声哗哗，萤火虫飞舞，你蹲在灌木后，肚子舒服了些，正要系裤带??
然后，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那边，白哥。”
你回头，看见大赵站在火把下，笑着。
可那时，真正的火把在哪？
你睁开眼，死死盯住土坡上的那根枯藤。
它还在烧。
但火焰的方向，是朝下的。
火，怎么会往下烧？
你浑身血液仿佛冻结。师父说过的话一句句在耳边炸响：
“走镖莫独行，夜路要结伴。”
“若闻人唤名，须见真容才应。”
“荒郊野岭，有物喜借人声，冒人形，食人心智。”
“最怕的不是鬼，是它让你以为它是人。”
你终于明白为什么大赵的手是干的??真正举火把的人，手掌会被松脂烫出油泡，会出汗，会颤抖。可眼前这个“大赵”，指尖干净得像从未碰过火。
“他不是大赵。”你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铁。
全场死寂。
大周冷笑：“大白，你是不是屎没拉干净，脑子也堵了？”
老陈皱眉：“别胡言乱语，惊扰贵客。”
蓝小姐轻轻放下针线，眸光微闪：“这位少侠，你确定？”
你点头，指甲掐进掌心：“我确定。真正的大赵，左耳垂有一颗黑痣。这个人没有。”
众人齐刷刷看向“大赵”的耳朵。
光洁无瑕。
“大赵”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像蜡像融化般僵硬。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左耳，动作迟缓，仿佛在模仿人类思考。
“哦……”他轻声道，“原来你们……能认出来。”
声音变了。
不再是少年清亮的嗓音，而是夹杂着多重音调，像是十几个人在同一具喉咙里说话，忽高忽低，忽男忽女。
“我以为……换得够像。”
他站起身，身形微微晃动，火光在他脸上投下层层叠叠的影子。那些影子……不止一个轮廓。
“我只借了他一刻钟。”他说，“就一刻钟，让你们放松警惕。”
孙老爷子突然颤声道：“是‘影子吃人’的规则……我们进了它的地盘了。”
“什么规则？”马家弟弟猛地站起来。
孙老爷子手中的针线掉在地上：“三十年前，我师父讲过一个传说。有一种地方，活人的影子会脱离身体，变成‘它’。一旦你误认了影子为人，它就会慢慢取代你，直到把你吞进去。”
“所以……小赵他……”你嗓子发紧。
“已经被吃了。”大周脸色发青，“从他走进林子那一刻起，就没了。”
你脑中轰然炸开。难怪你解手时觉得不对劲??那股阴风，那句“坏了”，那诡异的回应……全都是陷阱。
你在和一个“影子”对话。
而真正的伙伴，早已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文四握紧匕首，指节发白。
“不能让它再靠近任何人。”老陈低喝，“围成一圈，背靠背！火堆不能灭！”
众人迅速集结，七人围成环形，刀剑出鞘。蓝小姐带着两个丫鬟退到中央，面色苍白却不慌乱。
而“大赵”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你们。
然后，他笑了。
不是笑，是整张脸裂开。
皮肤像纸一样剥落，露出底下漆黑的空洞。他的四肢开始拉长，扭曲，影子在火光下疯狂延展，像墨汁滴入清水般向四周蔓延。
“你们以为……火能挡住我？”那团东西发出非人的笑声，“火，也是影子的一种。”
话音未落，篝火猛然一暗。
火焰倒卷，瞬间熄灭。
黑暗吞噬一切。
“点火折子！”老陈怒吼。
大周手忙脚乱掏火折，可刚吹亮，那簇小火苗竟直接坠向地面，像被无形之手拽入地底。
“它在吸光！”孙老爷子嘶喊，“所有光源都不能暴露！”
你咬牙摸出随身携带的铜镜??这是师父给的保命物，据说能照破虚妄。你将镜面对准“大赵”的方向，用尽力气划燃最后一根火柴。
微弱的光映在镜面。
你看到了。
镜中没有“大赵”。
只有一团蠕动的黑雾，中间嵌着一张张模糊的脸??有小赵的，有之前失踪的镖师的，甚至还有你童年见过却早已死去的村童。
它们在哭，在笑，在无声呐喊。
而最深处，有一张脸正缓缓成型。
你的脸。
“它想变成你。”蓝小姐不知何时到了你身边，声音冷静得可怕，“它在收集你们的记忆、习惯、语气……它要彻底取代你，让其他人相信你才是假的。”
你浑身发抖。
这不是杀戮，是腐蚀。
是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点点抹去存在。
“那怎么破？”你问。
蓝小姐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铃，轻轻一摇。
叮??
一声清越的铃音划破黑暗。
那团黑雾猛地收缩，发出尖锐的哀鸣。
“它怕声音。”蓝小姐道，“尤其是纯净的音律。但它很快会适应。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趁它还没完全成型。”
“可路呢？”马家哥哥急道，“来时的路早被影子盖住了！”
你抬头，发现四周的树林全变了。树干扭曲成拱门形状，枝叶交织成网，地上铺满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毫无声响??像一张巨大的嘴，等着吞下迷途者。
“跟着铃声走。”蓝小姐将银铃塞进你手里，“你拿着它。你是第一个识破它的人，说明你心性未浊，还能分辨真假。”
你接过银铃，掌心传来一阵冰凉的震颤。
“所有人，牵着手。”蓝小姐下令，“闭眼，听铃。”
众人依言牵手成环，你走在最前，摇动银铃。
叮??叮??叮??
每一声都像凿开混沌的锤击。
黑雾在周围翻滚，试图靠近，可铃音所至，它便如雪遇阳般消融。你感觉到脚下土地变得松软，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丝微光。
不是火光，是天光。
晨曦微露。
你们跌跌撞撞冲出林子，扑倒在草地上，大口喘息。阳光洒在身上，暖得让人想哭。
你回头望去。
那片林子静静伫立，仿佛从未有过异样。
可你知道，小赵还在里面。
被影子吃掉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名字、他的笑声、他哼的小曲。
从此世上，再无人记得他曾存在。
“我们……活下来了？”马家弟弟喃喃。
孙老爷子摇头：“只算逃出来一半。”
“什么意思？”文四问。
老头看着你：“那铃铛，为什么选他？”
众人目光齐聚你身。
你低头，发现手中的银铃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表面浮现出一行细小的文字：
【规则：唯有被替代者，方能听见真相。】
你心头剧震。
难道……你已经……
你猛地冲到溪边，俯身看向水面。
水中的倒影，眉眼熟悉，可瞳孔深处，却有一缕极淡的黑气，正缓缓流转。
像影子，在呼吸。
你缓缓抬头，看向队伍最后。
那里，本该是“大赵”站着的地方。
可现在，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少年，正对你露出懒散的笑。
“走吧，白哥。”他说，“天快亮了。”
你握紧黑铃，指甲陷入掌心。
你知道。
这次，轮到你了。
你必须装作没事发生。
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你已不是你，他们就会抛弃你，甚至杀死你。
可你也知道??
总有一天，你会在某个夜晚，对着同伴说：“那边，白哥。”
而对方回头时，看到的，将是另一个“你”。
你默默转身，走向队伍。
阳光洒在肩头，却没有影子。
你低头看去。
地上空空如也。
你笑了。
笑得像个真正的人。
队伍继续前行，穿过晨雾，走向下一个城镇。
没人注意到，走在最后的那个“大白”，脚步比别人慢了半拍。
也没人听见，他嘴里轻轻哼起一支小曲。
正是小赵生前最爱唱的那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