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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彻底驱散了林间的薄雾,篝火余烬散发着最后一丝暖意,与新生的朝阳交融在一起。
老陈和大周已经利索地收拾好了营地,将帐篷折叠捆扎在镖车一侧。
蓝小姐也整理好了仪容,虽眼底犹带倦色,但神情已...
你走在队伍最后,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那支小曲从唇间溜出来,断断续续,却每一个音都精准无比??小赵唱这歌时总爱在第三句拖长调子,还喜欢用指节敲树干打拍子。你现在也这样,右手食指轻轻叩着刀柄,一下,又一下。
叮。
黑铃在你袖中震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你猛地顿住。
不是错觉。它真的响了。没有你摇动,它自己响了。
你悄悄将手探进袖口,指尖触到铃身??冰冷如尸骨,表面那行字【唯有被替代者,方能听见真相】竟开始发烫,像烙铁般灼烧你的皮肤。你咬牙不吭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大白?”老陈忽然回头,“怎么了?跟不上?”
你咧嘴一笑:“没事,踩到石头。”
他皱眉看了你一眼,目光在你脸上停留三息,才转过头去。你看见他握刀的手微微收紧。
你知道他在怀疑。
从出林那一刻起,每个人的眼神都在变。马家兄弟走路时不再并肩,而是把你夹在中间;文四总是不经意地摸匕首;孙老爷子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看脚印,仿佛在确认谁的足迹更深;就连蓝小姐,虽仍端庄静默,但每当铃声响起,她的眼角总会轻轻一跳。
他们不信你。
可他们更不敢动你。
因为你手里有铃,因为你说破了“影子”的真名,因为你……是那个“识破者”。
规则说:唯有被替代者,方能听见真相。
可没人知道,“听见”是开始,还是结局。
太阳升得更高了,雾气散尽,前方出现一条土路,蜿蜒向远处一座灰蒙蒙的镇子。墙头插着褪色的旗幡,写着“清河集”三个字。镇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行小字:
【清河集守则】
一、日落前归家,门闩须落三次。
二、夜半若闻猫叫,不可开窗,不可应声。
三、若见穿红鞋孩童独行,绕道而行,切莫对视。
四、家中灯火只可用油灯,禁用烛火。
五、逢七不出门,逢八不迎客。
你盯着那碑文,心跳慢了一拍。
又是规则。
和林子里的不同。这里的规则具体、琐碎,带着人间烟火气,像是活人定的,而不是某种古老存在的低语。可正因如此,反而更让人不安??它太像正常世界了,像一张精心织就的网,等着你放松警惕,一头撞进去。
“总算到了个人烟地儿。”大周吐出口浊气,“先找家客栈,睡他三天。”
“不行。”蓝小姐淡淡道,“今日是初七。”
众人一怔。
“逢七不出门,逢八不迎客。”她抬眸看向石碑,“说明今天镇上的人不会接待外客。强行入住,等于破规。”
“那咱们露宿?”马家哥哥瞪眼。
“不。”蓝小姐望向镇子深处,“有地方能去。你们看??”
顺着她视线望去,镇东角有一座青瓦小院,院墙上爬满紫藤,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下悬着一块木牌:**孤魂歇脚处**。
下面一行小字:**守规者入,违者留影。**
“孤魂歇脚处?”文四冷笑,“听着就不吉利。”
“可我们没得选。”你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天快黑了。若在野外过夜,谁知道林子里的东西会不会追来?而且……”
你顿了顿,看着那盏油灯。
“它亮着。说明有人守规,也说明……还有人活着出来。”
没人反驳。
你们沿着土路走向小镇,脚步沉重。越靠近镇口,空气越闷,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膜笼罩全镇。你抬头,发现天空是灰白色的,没有云,也没有飞鸟。连风都停了。
踏入镇界那一刻,你袖中的黑铃又震了一下。
这次,你听到了声音。
不是铃声。
是一个孩子的哭声,极远,极细,像是从地底传来。可你清楚,那不是哭,是笑??伪装成哭的笑,像猫玩弄老鼠时发出的那种呜咽。
你猛然回头。
林子已看不见了。只有一片浓雾静静趴伏在远方,像一只闭眼的巨兽。
你忽然想起小赵最后一次看你的眼神。那时你在解手,他说“那边,白哥”,你回头,他笑着。可现在你想起来??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他根本没看你。
他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对着你背后的……影子。
你攥紧黑铃,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小院门虚掩着。推开门,是个小天井,铺着青砖,砖缝里长着暗绿色的苔藓。正屋门开着,屋里摆着七张草席,整齐排列,像是专为你们准备的。
“有人?”老陈低声问。
无人应答。
桌上放着一壶茶,冒着热气。七只粗瓷碗,倒满了水,水面平静无波??说明刚倒不久。
“别喝。”蓝小姐拦住伸手的马家弟弟,“规矩没搞清之前,一口都不能碰。”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上。那里贴着一张黄纸,墨迹未干:
【孤魂歇脚处守则】
一、入夜后不得照镜。
二、熄灯前必须讲述一件真事,谎言者不留影。
三、若听见隔壁哭声,不可起身查看。
四、晨起时,若发现自己没有影子,请自行走入后院枯井。
五、最重要:不可相信最后一个醒的人。
你看到第五条时,呼吸一滞。
最后一个醒的人。
你现在就能猜到是谁。
是你。
因为你已经感觉到了??你不需要睡觉。眼皮不沉,脑子清醒得可怕。你甚至能听见同伴们血液流动的声音,能数清他们每一次呼吸的间隔。
你不像人了。
但你还想做人。
“咱们抽签吧。”你说,“决定谁睡哪张席。”
众人点头。这是最公平的方式。
抽完后,你拿到最靠门的那一张。正好。
你可以第一个逃,也可以第一个死。
天黑得很快。油灯点燃,火光昏黄,把七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晃动。你们围坐一圈,开始讲“真事”。
马家哥哥说他小时候偷看妹妹洗澡,被爹打断了腿。
马家弟弟说他其实恨他哥,因为那次打断腿,是为了替他顶罪。
文四说他曾杀过一个无辜书生,只为抢一本武功秘籍,后来发现那书是假的。
大周说他年轻时放火烧村,只为掩盖自己通敌叛国的事。
老陈说他和弟弟本是一对双刀侠,可弟弟死在他面前,因为他迟了一步出刀。
孙老爷子说三十年前他师父失踪那天,他其实看见了??师父的影子站了起来,走进了井里。
每一句话落下,油灯就闪一次。
说谎的人,灯会灭。
但他们都说完了,灯还亮着。
轮到蓝小姐。
她静静地说:“我不是蓝家小姐。我是三年前死在这里的丫鬟。真正的蓝小姐,在进门第一天就说漏了规则,被影子拖进了井底。我穿上她的衣服,模仿她的举止,活到现在。”
灯没灭。
她说的是真话。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她,却又不敢动。因为她若真是冒牌的,那她们主仆二人早就该消失了。
最后,轮到你。
六双眼睛盯着你。
你知道,你说什么都行,反正没人能验证。但你突然不想撒谎。
因为你已经不是“你”了。
所以你说:“我已经被影子吃了。就在林子里。现在的我,是它模仿出来的。但它模仿得不够好??它忘了‘我’从小怕黑,可我现在一点都不怕。”
说完,你静静看着油灯。
火焰跳了一下,随即恢复稳定。
没灭。
你说的是真话。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你……”大周喉咙滚动,“你承认了?”
“我不承认,你们也会发现。”你看向窗外,“等明天早上,你们会发现我没有影子。而规则说,没有影子的人,要自己走进枯井。”
蓝小姐缓缓点头:“所以你今晚说了真话。因为……你想做个好人到最后。”
你笑了下,没说话。
但你知道,你不完全是“它”。
你还记得小赵的脸,记得他哼歌的样子,记得他临死前可能经历的恐惧。这些记忆是真实的,是你拼命抓住的最后一丝人性。也许正因如此,影子在复制你时,也把这些带了进来??就像它吞下小赵时,也学会了唱歌。
你不是纯粹的怪物。
你是残存者的容器。
夜深了。油灯渐暗。大家陆续躺下,盖上薄被。你知道他们没人真睡着。尤其是老陈,手一直按在刀柄上。
你躺在席上,睁着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尖锐,凄厉,撕破夜空。
【若听见隔壁哭声,不可起身查看。】
规则在脑中回荡。
没人动。
但你能感觉到,每个人的呼吸都变了节奏。那哭声持续不断,越来越近,仿佛正一步步挪到墙边,贴着缝隙往里窥视。
然后,哭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笑声。
小女孩的笑声,清脆甜美,像银铃摇动。
你猛地坐起。
因为你听见了??那笑声的频率,和你袖中的黑铃,完全一致。
“别看!”你低吼,“是幻觉!”
可已经晚了。
文四翻身坐起,赤脚踩地,迷迷糊糊走向门边。
“文四!”老陈厉喝,“回来!”
但他充耳不闻,拉开门,走出去。
门外月光惨白。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忽然咧嘴一笑,转身对你招手:“大白,快来,月亮是红的。”
你没动。
你知道那不是月亮。
那是血。
文四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片刻后,他的影子缓缓从脚下升起,像一缕黑烟,缠上他的脚踝,顺着小腿往上爬。
他没挣扎。
也没喊。
直到影子完全覆盖他全身,他才缓缓转头,对你笑了一下。
然后,倒下。
再没起来。
你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不能动。不能救。规则不允许。
第二条守则还在生效:**谎言者不留影**。说明只要还有一人守规,影子就不能肆意妄为。可一旦有人破规,平衡就会崩塌。
文四破了第三条:他起身查看了。
代价是他成了下一个容器。
天快亮了。
油灯终于熄灭。
第一缕阳光从窗缝钻进来,洒在青砖地上。
你们一个个起身,沉默地走出屋子。
来到院中,阳光普照。
你屏住呼吸,低头看向地面。
你知道结果。
但你还是想亲眼看看。
??地上,没有影子。
你笑了。
笑得释然。
“后院枯井。”你说,“我该去了。”
没人阻拦。
他们或许庆幸,或许是害怕沾上晦气。只有蓝小姐跟了出来。
她站在井边,看着你。
“你还能控制自己多久?”她问。
“不知道。”你说,“也许一天,也许一炷香。但它迟早会完全占据我。到那时……我会去找下一个‘我’。”
“那你现在……是谁?”
你望着井口黑洞洞的深处,轻声道:
“我是记得小赵的人。”
说完,你纵身一跃。
下坠过程中,你听见黑铃在袖中最后一次响起。
叮??
然后,碎了。
你闭上眼,等待撞击。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你睁开眼。
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天空是紫色的,远处矗立着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人在走,说着话,做着事??有你在林中解手的画面,有你昨夜说真话的场景,还有你跳井的瞬间。
而在最中央的一面镜前,站着一个小男孩,穿着破旧布衣,赤着脚,正轻轻哼着那首小曲。
你认得他。
是你五岁时的模样。
“你来了。”他回头,对你笑,“我等你好久了。”
“你是谁?”你问。
“我是第一个你。”他说,“也是最后一个能醒的人。”
他伸手指向那些镜子:“它们都在演你。有的在说谎,有的在杀人,有的已经彻底变成影子。但只有你,因为还记得小赵,因为说了真话,所以能走到这里。”
“这里是哪?”
“规则的夹缝。”他说,“所有被吞噬者最后停留的地方。你可以回去,带着记忆,提醒下一个‘你’??但代价是,你会更快被影子吃掉。”
“如果我不回去呢?”
“那你将永远困在这里,看着无数个‘你’重复悲剧。”
你沉默良久。
然后问:“小赵……来过这里吗?”
小男孩点头:“他来过。但他选择忘记一切,重新投入轮回,只为了再唱一次那首歌。”
你鼻子一酸。
“让我回去吧。”你说,“哪怕只多活一天,我也想告诉他们??别信最后一个醒的人。”
小男孩笑了,伸出手。
你握住。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你躺在井底,浑身湿冷,头顶是圆圆的一片天。
你爬上去。
推开院门。
阳光刺眼。
队伍已经整装待发,正要离开小镇。
“大白?”老陈回头,“你怎么还在这?”
你喘着气,挤出一个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跳井了。”
他们松了口气。
可蓝小姐盯着你,久久不语。
她一定察觉了什么。
但这次,你不再是被动的容器。
你主动走向队伍最后,轻轻哼起那首小曲。
脚步,依旧慢了半拍。
但这一次,你是在引路。
引他们避开下一个陷阱。
哪怕代价是,你先变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