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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还残留着炉火熄灭后淡淡的焦炭味，混杂着泥土的芬芳，宣告着一场轰轰烈烈的试验刚刚落下帷幕。
然而，这场试验的结果，显然不尽如人意。
林凡独自一人蹲在院子中央，手里捏着一块其貌不扬的“杰作”。
这东西本该是晶莹剔透、光可鉴人的玻璃，此刻却呈现出一种令人沮丧的浑浊灰绿色。
它表面凹凸不平，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内部更是裹挟着无数细密的气泡，在夕阳下折射出一种病态的光泽。
这哪里是玻璃？
分明就是一坨烧坏了的琉璃疙瘩，扔到街边，连收破烂的都得嫌它占地方。
“不对啊……”林凡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举起那块失败品，对着夕阳的光线翻来覆去地看，眼神专注得仿佛在鉴定什么稀世珍宝，“配方没错，流程也没错，马头县那次，就是这么一套搞出来的，怎么到了京州，反而拉胯了？”
他的手指在那粗糙的表面上摩挲着，试图找出失败的根源。
从石英砂的筛选、清洗，到纯碱和石灰石的配比，再到坩埚的材质，每一个环节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简直比他当年高考复习还要认真。
可想来想去，每一个步骤都和他记忆中在马头县成功时的操作一模一样，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复刻。
“邪了门了……”他低声嘀咕，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连身后院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兴冲冲地走进来都未曾察觉。
龙景然此刻的心情，好得简直能飞上天。
他刚从户部回来，怀里揣着新鲜出炉的文书，只觉得脚下生风，步子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一想到老大交代的差事办妥了，马上就能领赏，比如一顿火锅，或者几句不咸不淡的表扬，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一进院子，就看到林凡蹲在那儿，对着一块破石头疙瘩发呆，那专注的侧影，在夕阳下竟透出几分孤寂的“技术宅”气质。
“老大！”龙景然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
林凡没反应，依旧举着那块灰绿色的疙瘩，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跟那块石头交流什么高深的学术问题。
龙景然愣了一下，凑近了些，又试探着叫了一声：“老大？我回来了。”
林凡还是没理他，手指甚至开始在那疙瘩的某个气泡上轻轻敲击，似乎在研究其内部结构。
这下龙景然可有点挂不住了。
他好歹也是个太子，屈尊降贵给你当小弟，鞍前马后地跑腿，现在回来了，你连个正眼都不给？
他清了清嗓子，又跺了跺脚，试图制造点动静。
可惜，林凡的注意力此刻已经完全焊在了那块失败的玻璃上，外界的一切声音，对他而言都如同白噪音。
龙景然站在他身后，从最初的兴奋，到中途的尴尬，再到最后的一丝丝委屈和不爽，内心戏可谓是跌宕起伏。
他看着林凡那浑然忘我的背影，终于忍无可忍。
“老~大~！”
这一嗓子，他几乎是扯着喉咙喊出来的，声音洪亮，穿透力十足，震得院角老槐树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一片。
“嗯？！”
林凡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激灵，手里的玻璃疙瘩差点脱手飞出去。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这才一脸茫然地回过头，眼神还有些涣散。
当他的目光终于聚焦在身后那张写满了“我在这儿”的脸上时，他才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
“景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脸上还带着几分被打断思路的不悦。
龙景然感觉自己的一腔热情，被这一句话给浇了个透心凉。
他哭笑不得，又有点气急败坏地嚷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大，在你开炉验货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我在这儿站了都快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叫了你八遍，你愣是没听见！”
“哦。”
林凡淡淡地应了一声，那表情，仿佛在说“知道了，一件小事而已”。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玻璃疙瘩，眉头再次锁紧，显然，他的思绪已经又飘回到了那场失败的试验中。
他甚至没问龙景然去户部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只是随口“哦”了一声，便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转身径直朝着书房走去，嘴里还嘀咕着：“到底…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
龙景然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院子中央，手里还攥着那份从户部取来的文书，风中凌乱。
他就这么……被无视了？
回到书房，林凡将那块失败品往桌案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他双手撑着桌子，死死地盯着那坨东西，脑子飞速运转。
他开始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回放着整个炼制过程。
“首先，是原料。”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石英砂，是城外河边淘洗的，跟马头县是同一条河的上游，纯度没问题，我还亲自盯着鱼目他们洗了十几遍，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然后是纯碱和石灰石，配方是我亲手写的，比例精确到克，跟马头县那次一模一样，不可能出错。”
“坩埚？结实得很，也没裂缝。”
“流程……搅拌的时间、冷却的方式，每一步都是我盯着张铁山他们干的，完全是标准化操作，和上次分毫不差。”
他将所有相同的因素一一排除，脑子里那团乱麻却似乎越缠越紧。
所有条件都一样，为什么结果却天差地别？
马头县那次，烧出来的玻璃虽然也有瑕疵和气泡泡，但好歹是透明的。
这次倒好，直接烧出了一块磨砂带水泥质感的“艺术品”。
这不科学！
林凡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不大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吱吱作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开始对比。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一定有！”
他猛地停下脚步，脑海中两幅画面开始重叠、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