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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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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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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杜尚若揣着忐忑的心思,第二日便差韩卢去上官府递了拜帖。
    自上次见面後,可能是因为退亲的事,又赶上边塞战事结束,京里官宦人家往来频繁,许是上官蕙被家里的事缠住了,才没来得及找她。
    红袖楼的身份向来让官宦人家避之不及,如今没了蔺穆安这层牵引,她怕反倒让上官蕙为难。
    可除此之外,她再无别路。思来想去,也只有上官蕙能帮她一把,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得试试。
    韩卢回来时,脸上没了往日的沉郁,连步伐也比平时快了些。
    他推开杜尚若房门时,手里还攥着一篮子的桂花糕,是上官府门房特意塞给他的:「姑娘,上官小姐见了拜帖,就说请你明日巳时去府里叙话,还有这桂花糕,是她让我先带块给你垫垫。」
    杜尚若伸手捏起一块桂花糕,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纸,糕体软糯,还带着浓浓的桂花香。
    她原以为上官蕙会顾忌蔺穆安,就算不刻意疏远,也该多了几分客套,没想对方态度竟与从前一般热络。
    心头那根绷了一整天的弦,终於松了下来,连眼眶都微微发热。
    第二日天刚亮,杜尚若便仔细打理了一番。
    她穿了件素净的月白袄裙,头上也只簪了支银质的素面簪子,跟老鸨说了有客人邀约就出门了。
    到了上官府门口,上官蕙早已站在影壁後等着,旁边的丫鬟替她撑着伞,挡着中午的烈日。
    只是她脸色瞧着有些憔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连从前总带着笑意的嘴角,也抿得有些紧,显然是这些日子没休息好,许是退亲的事让她在家里受了不少委屈。
    「褋儿姐姐!」见了杜尚若,上官蕙眼里立刻亮了起来,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丝毫没让她感受半分生分:「我从辰时就等着了,怕你头一回来府里认不清路,特意让丫鬟去门口瞧了三回,好在你总算来了。」
    杜尚若被她拉着往里走,目光不自觉扫过府中景致。格局竟与蔺穆安的将军府有七分相似,只是少了些军营的刚硬,多了几分世家宅邸的雅致,连引路丫鬟的衣裙都绣着浅淡的兰草纹,处处透着精细。
    「去年母亲还特意让人翻新了西跨院,若是姐姐不嫌弃,往後得空了,便来住上几日。」上官蕙边走边笑着解释,拉着她进了正厅:「快坐,路上定是累了。」
    话音刚落,丫鬟便端着个描金漆盘进来,盘里放着两碗温好的莲子羹,瓷碗是月白釉色,还带着暖手的温度。
    上官蕙亲自端过一碗递到杜尚若面前:「这是厨房刚炖好的,加了些冰糖,你尝尝,比外面铺子卖的要糯些。」
    杜尚若捏着勺柄,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就听上官蕙先问了:「对了姐姐,韩卢说你有难处要跟我商量,到底是何事?若是需要银钱,你尽管跟我说。」
    这话正戳在杜尚若的难处上,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韩卢瞧出她的窘迫,往前站了半步,主动接过话头:「上官小姐,其实是我想求份差事。我会写字算账,也能做些力气活,只想多赚些银钱帮衬姑娘,可在京里找活计总碰钉子,才敢劳烦姑娘问问。」
    他刻意把话往自己身上揽,想替杜尚若减轻些尴尬。
    可上官蕙何等通透,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歪了歪头,眼底带着几分疑惑:「这有何难?我名下本就有三间布庄,西市的锦绡庄最近还缺个帮着管账的夥计,你若是愿意,明日便可去。」
    说着,又转头看向杜尚若,见她捧着碗却没动勺,眉梢轻轻蹙起,「只是姐姐,你向来不是会为这点事特意递拜帖的人,定还有别的难处吧?」
    「其实这次前来,不仅是韩卢??」杜尚若捧着温热的瓷碗,指尖抵着碗沿,迟疑了片刻才开口:「我也想??想挣些体己钱,凑够赎身费,离开红袖楼。只是我除了弹琵琶,别的也不太懂,妈妈也不许我随便出门,就算寻得活计,也没法去铺子里坐班。想着你见识广,或许能给我指条路。」
    她没敢说老鸨的逼迫,也没提蔺穆安的事,怕上官蕙担心。
    可上官蕙哪里猜不到?蔺穆安本许允了杜尚若,待战事结束,便立刻替杜尚若办脱籍文书,让她脱离红袖楼。如今他守不了承诺,此刻再见杜尚若眼底的难色,便猜测她定是受了委屈。
    上官蕙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语气却带着十足的笃定:「姐姐放心,这事儿我帮你!」
    知道杜尚若在红袖楼身不由己,寻常活计根本无法兼顾,她便顺着杜尚若的特长细细琢磨。
    杜尚若擅长琵琶,记诵的诗词曲赋多如天星,京里的小姐们又最喜附庸风雅,若能把布料花样和曲名丶诗意结合在一起,定能戳中她们的心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上官蕙便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声音里满是雀跃:「我名下那几间布庄,最近正愁秋冬的新花样没着落呢!你想啊,寻常布庄的花样不是缠枝莲就是富贵牡丹,早就让人看腻了。可你不一样。你懂琴棋书画,弹过的曲子丶读过的诗,哪一样不能化作布料上的纹路?」
    杜尚若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安排,看着她眼底真切的为自己着想的光,心头的忐忑渐渐散去,却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顾虑。
    「那我先试一试。只是我从前只画过扇面丶描过笺纸,从没设计过布料花样,怕画出来的纹路不合织锦的规矩,或是颜色搭配得不好,反倒耽误了你的生意。」
    「姐姐这话说的!」上官蕙立刻打断她的担忧,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得爽朗,「哪有一开始就样样精通的?我让布庄的周掌柜给你送些旧年的花样本子,你照着看看织锦的纹路规律。」
    「再给你带一套色卡,都是布庄常用的颜色,你对着色卡调,保准不出错。就算真有不合适的,我让绣娘先织块小样给你看,咱们再改,绝不让你为难。」
    杜尚若对着上官蕙满是信任的眼神,终於褪去了最後一丝犹豫:「好,我定尽力画,不辜负你的心意。」
    上官蕙见杜尚若应下,便让人送上两张叠得整齐的素色蚕绢:「这是布庄常用的画样绢,比普通宣纸更韧,显色也匀,你先拿回去试着画。我明日再让丫鬟送些矿物颜料来,都是江南新运过来的好料子,调出来的颜色鲜亮,还不容易褪色。」
    「好。」杜尚若捏着蚕绢,指尖触到细腻的纹路,心里已有了几分盘算:「只是此事得瞒着红袖楼的妈妈,她若是知道我私下挣外快,定不会罢休。往後韩卢送画丶取酬劳,都得避开楼里的人,走後院的角门才好。」
    「这个我懂!」上官蕙立刻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我让送东西的丫鬟扮成卖针线的小贩,韩卢去接应时,就说买了新丝线给你绣帕子,老鸨定然不会起疑。酬劳我也让韩卢换成碎银子,藏在点心匣子的夹层里,保准万无一失。」
    两人又细细商议了半晌,从画样的尺寸到送取的时辰,都一一敲定。
    临走时,上官蕙还塞给杜尚若一小盒桂花酥,轻声道:「画样费神,你累了就吃两块垫垫。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画得慢些也无妨,我这边先拖着布庄的绣娘,就说在等江南来的新样。」
    又趁杜尚若不注意,塞给韩卢一袋碎银子:「这些你拿着,若是姐姐缺了什麽,你就先去买,别委屈了她。」
    杜尚若揣着蚕绢和桂花酥,跟着韩卢回了红袖楼。刚进自己的院门,就见老鸨站在廊下,双手叉腰,脸色不善:「怎回得这麽晚,王公子今晚要来听曲,你赶紧去妆楼拾掇拾掇。」
    那王公子前几日被她婉拒後,倒没恼羞成怒,反倒听说她愿弹独曲,连着好几日都按时过来,每次还特意让小厮提着匣子来,说是给她的听曲赏钱,明里暗里都透着不愿放弃的意思。
    她连忙把蚕绢叠好,藏进妆台的抽屉里,又用一块绣帕盖住,才拿起琵琶,跟着丫鬟去了前楼。
    刚进雅间,就闻见满室酒气。
    王公子半倚在软榻上,领口敞着,脸上泛着醉红,见她进来,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捏得人发疼:「褋儿姑娘可算来了!今日别弹那些哭哭啼啼的调子,给本公子弹首《凤求凰》,陪本公子喝两杯,助助酒兴!」
    杜尚若胃里一阵发紧,强忍着不适,轻轻挣开他的手。抱着琵琶往後退了半步,在离软榻最远的圆凳上坐下:「王公子想听《凤求凰》,奴家便弹。只是奴家只会抚琴,不善饮酒,还望公子海涵。」
    心里只盼着快点弹完,好回房继续画花样,她绝不能让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毁在老鸨和这些纨絝子弟手里。
    王公子闻言顿时沉了脸,拍着软榻扶手站起身,醉醺醺的脚步踉跄着就往杜尚若跟前凑:「什麽海涵?本公子让你喝你就得喝!装什麽清高??」
    话音未落,韩卢稳稳挡在杜尚若身前。
    他手里还端着刚沏好的醒酒茶,垂着眼躬身行礼,语气却沉稳得不像个少年:「王公子息怒。褋儿姑娘今日确是染了些风寒,昨夜咳了半宿,若沾了酒气怕是要加重病情。公子爱惜姑娘声名,想必也不愿见她明日卧病在床。」
    王公子愣了愣,醉眼朦胧地打量着韩卢,又瞥了眼他身後始终垂着眼的杜尚若,嘟囔道:「风寒?怎的不早说??」
    韩卢立刻端起醒酒茶递过去:「姑娘怕扫了公子雅兴,一直强撑着。公子先润润喉,姑娘这就为您弹《凤求凰》,您听着曲子解闷,岂不是更舒坦?」
    王公子听了这话也不强求了。
    一曲终了,王公子还想留她再弹。
    韩卢适时上前,接过她怀里的琵琶,低声道:「姑娘先回房歇着吧,这里交给我。」便扶着醉醺醺的王公子往榻上。
    杜尚若看了韩卢一眼,觉得这些天,他做事也比从前更稳重了。可他做事向来也少有纰漏,对客人的无礼也从容,她也说不上是哪里改变了。
    大概是因为长高了些,才让她有这种想法罢了。
    走出雅间,窗外的月亮已挂在中天,算算时辰,已是深夜了。
    她铺好稿纸,翻了翻乐谱。
    目光落在平日常弹的《潇湘水云》,那曲子里的烟水丶云影丶孤舟,若是画在素色绸子上,用淡青染水丶银灰描云,再绣上几缕细如发丝的舟楫,不知能不能受人喜爱。
    她也没多想,有想法就立马抓起笔。先在纸上勾勒轮廓,笔尖划过宣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烟水的弧度丶云影的层次,还有那艘藏在云水边的小舟,渐渐在纸上有了模样。
    韩卢路过她房门时见灯没灭,便知她这是打算挑灯夜战,转身往厨房去温粥。
    杜尚若正对着画稿琢磨,忽闻敲门声,抬头应了声,就见韩卢端着个漆盘走进来。盘里放着温热的粥碗,还有一小碟腌菜。
    「忙了这许久,垫垫肚子。」他把粥放在案边,声音放得很轻。
    杜尚若心里一暖,指尖刚触到碗壁,就觉一股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
    端起粥喝了两口,绵软的小米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甜香,连日来的疲惫彷佛都轻了些。她放下碗,又重新铺好稿纸,笔尖蘸了些淡墨:「韩卢,你先去歇吧,我再把草稿细化些,明日好上色。」
    韩卢却不肯走,从墙角搬了个小凳坐在案旁,拿起墨块在砚台里轻轻研磨,动作娴熟,墨汁很快泛起细密的光泽:「我给你研墨,累了就跟我说。」
    油灯的光透过半掩的布帘,在斑驳的泥墙上投下两人依偎的身影。
    杜尚若握着笔,笔尖在绢上细细描绘,每一笔都轻缓而坚定,淡青的水纹渐渐漫开,银灰的云影悄然流转。
    韩卢坐在一旁,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偶尔添些灯油,或是把研好的墨递过去,屋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轻响,和窗外偶尔掠过的虫鸣。
    ————
    杜尚若看着莲子羹:为甚麽每次见你,我们都是在吃东西?
    上官蕙舀起一勺莲子羹,一本正经地劝道:姐姐太瘦了,该多吃点。来人,上菜!
    韩卢闻声,单手捧着满满一桌子菜阔步而来,心想:是该多吃点,养胖了就没人再会觊觎我的女人。
    杜尚若看着桌上十道菜,猛地惊醒过来。
    这是甚麽乱七八糟的梦。
    长舒一口气时,门外传来韩卢的声音:姑娘,我买了桂花糕回来。
    杜尚若闭上眼,握紧被子:我应当还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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