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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最后一次(第1/2页)
营帐后方,是一片人造湖泊静卧于山坳之中。水色沉碧,倒映着天光云影,堤岸周遭生着些不知名的野花,绛紫与淡黄错落相接。风过处,茸茸的蒲公英种子便离了根茎,如零落的雪絮,在空寂的角落打着旋儿,飘向不知名的去处。
陆已忆起方才夏茗提到想要采花作画的念头,想来她是独自往这边来了。想到这里脚下不由加快了几分。
虽是春深时分,后山背阴处却依旧浸着股子砭骨的清寂,连鸟鸣也稀疏得很。
他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纤秀的身影。薛寒枝正执着一根枯枝,漫不经心地拨开身前及膝的杂草,步履小心,一步步挨近那幽深的湖岸。
“去哪?”他扬声唤道。
薛寒枝猛地回身,眸中掠过一丝惊惶。
他朝她走去,步履沉稳,一步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究竟要做什么?”他垂眸看她。
她像是做了错事被拿住,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怯意:“方才……方才看见一位女子,衣着不似寻常,步履踉跄地往这边来。我怕她是哪家的官眷,在此地出了什么意外,心下不安,才跟过来瞧瞧。”话越说,紧张得愈发轻细。
陆已简直想敲开她那小脑袋瞧瞧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他无奈摇头,伸手过去,却只虚虚牵住了她一片衣袖。“你倒是……惯爱多管闲事。岂不闻好奇之心,有时反会招致祸端?”
“我只是……”她还想辩解。
“跟我回去。”他不由分说,夺过她手中枯枝掷于一旁。
薛寒枝仍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目光在芦苇丛间逡巡,搜寻着那抹消失的踪影。奇怪,明明亲眼见她往这边来的,怎会寻不见踪迹?她蹙着眉,小声嘟囔。
“可曾听过此地的传说?”陆已目光掠过微澜的湖面,语气漫不经心。
“我……不曾来过,自然未曾听闻。”她声音细弱。他岂会不知?梅翎城中谁人不晓,薛家那位沉睡了五载的二小姐,是个难得的“奇迹”。
“可知为何偏在此等荒僻之地,开凿这片湖泊?”
“不知,”她老实摇头,“莫非是为了垂钓?”
“你看这水里,可有鱼影?”
薛寒枝再次摇头。她未近水边,如何得知。
“听府中老园丁讲,此湖专为山中过往的神祇而辟。山间清苦,水源匮乏,特设此湖,供其沐浴休憩。”他语调平缓,却刻意压低了几分,“此地汇聚灵气,自然也易引来些不干净的东西,譬如……”他话音倏然顿住。
薛寒枝屏住呼吸,睫羽微颤,等着他的下文。
“它们最喜幻化形态,诱骗如你这般年岁正好、容貌清丽的姑娘至此,然后……取而代之。”他忽地俯身凑近,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
薛寒枝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
“哈哈哈——”见她眉毛拧在一处,满脸惊惧,陆已不禁朗声大笑,“骗你的。”
薛寒枝这才知被戏弄,一股恼意涌上心头,用力甩开他的牵扯,加快脚步想要离他远些。然而她快,他更快,手臂微一用力,便将她稳稳牵制在身侧。
陆已敛了笑意,神色凝重:“我方才所言虽是玩笑,但其中道理,你需明白。那些引你好奇的人与事,皆莫要轻易靠近,无论对方是谁,最后恐会害了自身。”他的语气不似说教,倒更像是的告诫。
好奇的人……也包括他么?薛寒枝心下一涩。她最为好奇,忍不住想要靠近探究的,除了眼前这人,再无其他。
“最后一次。”他沉声道,不容置疑地再次牵起她的衣袖,带着她离开这片沼泽之地。
不巧,两人并肩同行的身影,恰被不远处的萧婉宁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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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蓦地驻足,眼中淬出冰冷的恨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薛寒枝,又是你。”她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目光死死绞在陆已背影上,“陆已,本公主想要的东西,还从未失手过。”她攥紧拳头,望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眸底翻涌着怒焰。
陆已的话说得含糊,薛寒枝听得亦是懵懂。何为“最后一次”?
直至春宴终了,这四字的分量,她才逐渐品出几分。
回府的马车内,烛光昏黄,映着夏茗喜不自胜的脸庞。“什么簪子,让姐姐这般宝贝?”薛寒枝见她一直对着那支金钗傻笑,不由问道。
“没什么。”夏茗忙将簪子用绢帕仔细包好,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方才……三皇子同你说了什么?”薛寒枝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
赛事方歇,萧宁呈便寻至帐前,终究是比陆已晚了一步。眼见二人自草丛深处并肩归来,姿态虽不亲密,却自成一方天地,雄性天生的掠夺感瞬间被激起。他当即端起皇子与生俱来的尊贵仪态,走向薛寒枝:“薛妹妹,本殿原想夺得头彩赠予妹妹,奈何技不如人,败于陆将军之手。”说着,冷冽眼风扫向一旁静立的陆已,隐含挑衅。
“二位慢聊。”陆已神色淡漠,无意多留。
他转身动作间却略有迟滞,目光掠过仍被薛寒枝无意识攥着的衣袖。他指节微动,将那点布料自她指尖缓缓抽离。薛寒枝一直望着他,眸中带着一丝不被察觉的祈求,盼他能带她一同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地方。然而,陆已没有。
他走得干脆,未曾回头,留她一人独对骤临的纷扰。
耳边旋即响起萧宁呈那带着压迫感的声音:“这枚翡翠玉镯,乃本殿特意向母后求来,赠与妹妹,权当作兄长的一份见面礼。”
薛寒枝慌忙推拒:“殿下,此物太过贵重,于礼不合,寒枝万万不敢收。”她吓得连退两步,恨不能立刻融入身后湖泊,消失无踪。
“哥哥!我在这里!”恰见薛长义正四下寻她,她如蒙大赦,扬声高唤,又急急对萧宁呈道,“三殿下,寒枝初次参与这等盛会,一时迷了路径,兄长寻得心急,恕我不能久陪了!”语罢,几乎是逃也似地奔向薛长义。
“茗姐姐,我好像错了。”马车辘辘前行,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落寞。
“我不该来的。”她又想起陆已那副置身事外的淡漠模样,心头那点微弱的欢喜,终是泡影,只剩空茫,“这会是最后一次。”
夏茗挪身坐到她旁侧,轻轻揽过她的肩头,柔声宽慰:“傻丫头,只要你心中不愿,任他是天皇贵胄,也逼迫不得你。”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沙沙声响,夜风随着车速加快,呼啸着灌入车厢,吹得帘幕微微扬起。薛寒枝顺着那缝隙向外望去,墨蓝天幕上,一轮冰盘似的满月高悬。
“今夜的月亮,真圆啊。”她不禁喃喃。她素爱凝望月轮,仿佛那寂寥高悬的明镜,能照见她心底所有难以言说的的心事。
与此同时,队伍最末,亦有一人,勒马驻足,仰首望月。
陆已端坐马背之上,任由坐骑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他素来贪恋黑夜,尤其面对这般圆满得近乎残忍的月轮时,那双深褐的瞳仁里,才会褪去平日所有的掩饰,映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那潭水中凝着锋锐的冰棱,杀意暗藏,细看之下,却又只是一片万物俱寂的荒芜。
“今日出这风头,可不像你平素所为。”夏目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打破了夜的沉寂。
陆已喉间低低应了一声:“嗯。”
“不会了。”他望着那轮明月,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最后一次。”
月光落在他眼中,折射出冷冽的微光,那里面,是勘破一切后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