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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不少士兵已经累得睡着了，如果不是同伴及时唤醒他们，或许他们就会错过领取奖赏的机会。
吃一堑长一智，朱祁钰默默地记住了这个教训，随后决定去找于谦，询问他的未来计划。
“经过这次夜袭，瓦刺必然不敢再滞留，恭喜陛下，京城之围很快就能彻底解除。”
“国师加入主战派之后，此次遭受重创，已无力压制脱脱不花，两者之间的争斗势必异常激烈，关系到生死存亡，双方都不会退让。”
“长久下去，瓦剌内部两大势力互相消耗，他们本来来自不同地方，只是被强行联合在一起罢了。”
“一旦摩擦不断加剧，仇恨加深，矛盾愈发尖锐，很可能就此，瓦剌便不再是大明的对手。”
于谦耐心分析未来的局势：“到了那时，陛下，我们最大的敌人不再来自外部，而是更多源自内部！”
朱祁钰神色凝重地说：“还请于大人指点！”
于谦摇摇头，也变得严肃起来：“指点不敢当，但陛下，今后的日子，一定要万分小心。”
“像徐有贞这种人还算好，臣只担心陛下身边会出现似忠实却心怀奸诈的人。”
“他们表面忠诚，看似一切为了陛下，实际上只为一己私利。一旦陛下听信他们的谗言，后果将不堪设想。”
“今后，请陛下不论对谁都不要轻信，即使是臣也不行。”
朱祁钰摇了摇头道：“朕怎可能不信于大人？”
于谦对自己却没这么自信。
“陛下，人性是会变的，外部环境、个人经历、性格都在不断变化，有时在一瞬之间，便能天翻地覆。”
“臣同样是凡人，也是普通人一个，不是天上神仙，一睡千年，怎能不改变呢？”
“今天臣忠诚于陛下，明天呢？明天依然如此，那后年呢？臣可能会不知不觉地被侵蚀、改变，几年或许还好，可十几年？二十几年？”
于谦深深地叹了口气。
将时间跨度拉长到几十年，又有谁能不被外界环境所改变呢？
即便是于谦，他同样是人类，同样是凡人。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同样是会改变的！
朱祁钰不禁陷入沉默，内心的喜悦逐渐耗尽，忽然体会到了为何皇帝总是孤独的。
到了他的位置上，他只能孤独，任何相信他人的举动，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作为皇帝，朱祁钰需要为自己的每一个错误付出代价，有时候一个小失误，想要挽回，所需付出的代价大到难以想象。
还好，至少最近几年，自己还有于谦可以依靠。
几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自己度过最初的懵懂，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朱祁钰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说道：“于大人的意思，朕明白了。”
于谦欣慰地点点头，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不敬的念头，看着年轻的皇帝一点点成长，总有一种看着自家孩子慢慢长大的错觉。
两人随后又聊了些其他事情，都不算很重要，但也需要通通气。
约莫半支香的时间过去，于谦起身外出办事，直至日头悄然从天边探出一角，城墙上打盹的朱祁钰这才被唤醒。
于谦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眼中更透着一丝纠结。
朱祁钰心中有所感悟，能让这位大人露出这般表情的事，最近恐怕也只有朱祁镇那桩事了。
“结果如何？”
“陛下……已经猜到了？”于谦点点头道，“今日我前来，正是为此事。”
“昨夜，我命卢大人寻找死士队伍的人，截至刚才，一共找到了五百二十一人，其余大多已伤亡或下落不明，不排除被俘虏的可能。”
“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被俘虏了也无妨，问不出什么重要情报。”
“关于那件事的结果，卢大人逐一详细询问过，可以基本确定的是，昨晚死士部队确实冲到了目标面前。”
“他们并不认为那个目标有何特别，也没认出他的身份，战场混乱不堪，直接动手了。”
“结果，那人身边竟然有许多护卫，这样一来反而引起更多关注，近两百名死士朝他们发起进攻。”
局势混乱至极，那个人究竟是否身亡，始终无法确切知晓。”
于谦叹气道：“有人说亲眼目睹其死亡，也有人说他还活着，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昨日那种情形下，战场简直是一片混乱，友军和敌军在四处激烈交锋，火光冲天，甚至出现了些不堪言说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死士能够找到目标并顺利完成任务，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行动了。
我们怎能期待他们在那样混乱的局面下还能准确判断目标的生死呢？”
朱祁钰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得厉害，便问：“能不能让脱脱不花去查看具体状况？”
于谦点头同意，认为这是个好机会，让脱脱不花参与进来，既能帮助他们，又能为自己争取一些好处。
不然的话，大明的这些好处岂不是白白享用了？”
两人商议片刻后，于谦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于是留下一份奏功文书，便转身离开，前往德胜门外。
朱祁钰打开一看，主要涉及几个高级武将的职务调整，以及将近二十万两白银的开支。
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会为钱忧心忡忡，毕竟国库只有五十万两白银，哪来这么多钱兑现功劳？
但自从发现皇室内帑竟藏有如此巨量财富之后，朱祁钰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氪金人生”。
挥挥手，他对那二十万两白银毫不在意，全盘应承下来！
想到昨晚耽误了将士们休息的时间，干脆再挥挥手，额外增加五万两白银！
不就是钱嘛？
“朕现在根本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
氪金的人生，无所畏惧！
很快，脱脱不花便收到也先传来的情报。
经过反复权衡，他决定不亲自出马，而是派自己的弟弟阿噶多尔济前去探查。
表面上，脱脱不花只表达了对国师也先现状的好奇，并未显露其他意图。
然而，在阿噶多尔济启程之前，他随口嘱咐了一句，让他顺便关注一下明朝前朝皇帝的情况。
脱脱不花心想，无论如何，阿噶多尔济终究是自己的亲兄弟。就算他曾犯下大错，可如今自己东山再起，总不至于还站在外人一边吧？
他想错了。
阿噶多尔济临行前，特意与自己一手培养的心腹以及利益盟友密谈了一番。
只要接收到特定信号，这些人就会立刻指挥大军撤离，彻底脱离北元汉廷！
背叛之罪何等沉重，即便脱脱不花愿意原谅，阿噶多尔济又怎敢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他人？
更何况，看看大明皇室内部的斗争，十几个皇子皇孙又有几个能安然成长？
有多少意外猝死，有多少不明病因的离世，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偶然或是自然的病症吗？
明眼人一看便知，背后隐藏了多少血腥与权谋。
那些表面上已经逝去的皇子皇孙，至少身后还有强大的家族作为依靠，或者是因特殊缘由才获得了正式的身份。
又有多少皇帝的私生子，在尚未出生时就已被悄然处理，甚至连看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便无声无息地夭折在母体之中！
阿噶多尔济虽然学识有限，但北元汉廷在知识积累方面远远不及大明，他也深知自己的行为将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即便兄长眼下正需要他的支持才能平稳接过权力，阿噶多尔济也不敢因为一时的宽容而冒险。
带着自己能够信赖的核心势力逃离，这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也是迫不得已情况下的唯一退路。
而他的投靠对象，正是国师也先。
阿噶多尔济到达后，也先很快亲自出城迎接。
仅仅短短十几个时辰未见，也先似乎显得更加苍老了一些，看起来仿佛已经六十多岁。
不过精神状态依然矍铄，接待贵宾时还能保持着从容的微笑。
两人寒暄之后坐下，品尝着大明皇帝进贡的茶叶，随后示意周围的侍从退下。
他们早已合作多年，也先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于是率先提出试探性的问题：
“阿噶多尔济，你究竟是倾向于哪一边？是跟着兄长经北古口返回，还是随我从紫荆关撤退？”
这两个选择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方向。
如果选择了前者，阿噶多尔济将直接进入瓦剌领地，彻底稳固自己的立场，与也先紧密捆绑在一起；而如果选择后者，则意味着继续保持一种微妙的合作关系。
而选择后者，也就意味着阿噶多尔济打算与脱脱不花一同回到北元汉廷，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暂时搁置一旁，毕竟在也先这里已无更多发展机会。
阿噶多尔济在来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答案，如今也先主动引出话题，他便答道：“还是随国师从紫荆关走比较合适。”
也先听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两人接着又聊了些家常琐事，将杯中的茶水喝完，话题这才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阿噶多尔济摇了摇头说道：“兄长让我来，说是让我来探询一下你这边的情况如何。对了，顺便再问一下那位大明皇帝。”
“具体到底想让我过来做什么，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也先若有所思，昨天大明军队深夜突袭，让他心态崩溃，几乎当场吐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在安抚军队。
这种莽撞的行为，实在不符合于谦一贯的行事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