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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多次交锋，对彼此的风格都有所了解，也先不相信于谦会在局势有利的情况下选择军事冒险。
除非他有着极大的胜算！
那么假设于谦真的有着如此大的把握，才做出了夜袭的决定，他的信心究竟来源于哪里呢？
脱脱不花第一时间就怀疑内部出了内鬼，这内鬼是谁，不用证据，似乎已经昭然若揭。这场混战下来，损失最大的是谁？得益的又是谁？得益最多的人又是谁呢？
前者无疑就是脱脱不花，一夜的生死搏杀，损失了两万以上的精锐兵力，其他方面的损失更是难以计算。
要精确算清楚，至少得花费几天几夜，让成百上千的人同时核算。瓦剌军营里有没有这么多识字的人都是个问题。
所以只能估算个大概，可以肯定的是损失惨重。
得益者无非两个，一个是大明朝廷。经过此战，瓦剌对大明朝廷的威胁直线降低，再也无法与昔日相提并论。
另一个则是阿噶多尔济！他也是此次夜袭的最大得益者。
如果没有这次夜袭，脱脱不花还有足够的实力与阿噶多尔济抗衡；如果没有这次夜袭，阿噶多尔济也很难顺利重新掌控大权。
脱脱不花和阿噶多尔济联手这么久架空这位大可汗，并非无所作为，他们早已巩固了自己的势力。
而通过这次夜袭，这些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即便没有直接证据，脱脱不花也觉得这一切背后，极有可能是阿噶多尔济在搞鬼。
他感到非常难以置信。
阿噶多尔济可是真正的顶级权贵，怎么会带头背叛盟友？
况且这不是普通的背叛行为，昨晚的混乱如果扩散开来，阿噶多尔济驻扎的大军营地就在五里之外，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
如果瓦剌撑不住，被打得全军覆没，下一个要对付的不就是阿噶多尔济吗？
脱脱不花半信半疑，总觉得阿噶多尔济有问题，却又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遗憾的是缺乏确凿证据，只能将这些疑虑深藏心底。
两人接着讨论了一些事情，大致确定了阿噶多尔济将在不久后率领自己的嫡系部队投靠瓦剌。
关于利益分配，脱脱不花不会亏待阿噶多尔济，因为他现在还需要阿噶多尔济的支持。至于具体细节，还得等回去再谈。
阿噶多尔济随即离开大帐，去找自己的嫡系部下，商讨叛逃计划。
另一边，脱脱不花左顾右盼，眼看天都快黑了，却始终不见亲弟弟归来。
此时他怎会不明白，自己被耍了，阿噶多尔济再一次背叛了他！
“！”脱脱不花怒不可遏。
阿噶多尔济再次背叛带来的实际损失并不大，但问题是，明朝那边催得很急。
如果他不能尽快作出回应，可能会被认为办事不利或无能。
这对现在依赖明朝才能对抗脱脱不花的阿噶多尔济来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无奈之下，阿噶多尔济只好再次试探。
他的部下本就不多，可信赖之人更是寥寥无几，索性没有派遣重要人物，只让几个下属带些人去探听也先最近的动向。
如果朱祁镇还活着，也先或多或少都会提及他，或许就能获得一些消息呢？
这次脱脱不花运气不错，派出去的人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带来最新情报。
“大明那位皇帝还活着，不过在战场上受了惊吓，到现在手脚仍在发抖。”
“他受到太师的邀请参加宴席，身旁还有一位女子，好像是莫罗。”
也先同样出身于贵族阶层，兄弟姐妹自然不少，和他年纪相仿的弟弟有三位，其中孛罗有所成就，成为长生天之下第一勇士。
另外两位，一位无所作为、平庸无能，平日里吃喝玩乐，虽然干活也在做，但水平实在不高，难以承担重任。
另一位则更为离谱，身在曹营心在汉，竟然崇拜明朝，从小拜汉人为师，他的三个孩子也都随汉姓。
这位莫罗，正是这位崇拜明朝的也先亲弟弟伯颜帖木儿的女儿。自从朱祁镇被俘虏以来，一直都是由她贴身照顾，片刻不离。
前几天的大战中，朱祁镇在战场上差点被一炮轰死，吓得魂飞魄散，当晚就犯了惊厥，全身发抖，连饭都吃不下。
幸亏有莫罗的悉心照料，朱祁镇才逐渐恢复，原本一天一夜过去，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
可是昨晚又遭遇乱军冲阵，有几个死士的刀几乎劈到了朱祁镇身上。
朱祁镇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又被吓得屁滚尿流，当场大小便失禁，也不顾一切地逃走了。
若非莫罗自幼习武，并且暗中有勇士保护，在战场上勉强保住了朱祁镇的小命，恐怕朱祁镇这次真的会直接送了这位前大明皇帝，那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叩门天子”的性命！
脱脱不花心中满是疑惑，不明白也先为何突然召见大明的前皇帝，但他并没有阻止自己的儿子把这些消息记录下来，然后通过情报传递给了于谦。
顺便一提，脱脱不花和也先的情况很相似，周围都有亲人崇拜明朝，差别只在于，也先是亲弟弟，而脱脱不花则是亲儿子。在这方面，这对多年争斗的冤家倒是意外地相似，只是脱脱不花和他的儿子关系极差，远不如也先和他的弟弟那样融洽。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过去的一段旧事，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于谦接到消息后，心情复杂，随即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来到地图前仔细观察。
越看脸色越苍白，随后直接从德胜门的小门穿过，快马加鞭赶到郕王府，面见皇帝。
朱祁镇正在锻炼身体，一群锦衣卫和太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他受伤。
得知朱诩来访，朱祁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放下手中的三十斤重铁锤，身旁的李福立刻上前为皇帝擦汗。
“告诉他，朕马上就到。”
朱祁钰没有换下已经被汗湿透的练武服，直接穿着它去见朱诩。
见到皇帝，朱诩起身行礼：“参见陛下，陛下千秋万代！”
朱祁钰随意摆摆手，一股汗味扑鼻而来，朱诩微微一愣。
想起几天前，朱祁钰一直强调自己想亲自上战场，即便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后，依旧没改变想法。
朱诩心中不禁复杂起来，陛下这是在锻炼身体吗？就算陛下的身体练好了，又能如何？
作为皇帝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不适合上战场。哪怕是最强壮的人，在战场上也可能因小意外失去性命。
想到还有更关键的事，朱诩没纠结这点，将手中得到的情报递给皇帝。
“这是什么？”朱祁钰接过一看，上面字迹工整，和前段时间脱脱不花“亲笔所书”的信件非常相似。
信内容特别长，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脱脱不花圆满完成了大明交代的任务。不仅说明朱祁镇还活着，还详细描述了他的现状。
最后特别提到一句：“也先不知为何宴请朱祁镇，宴会上，除了也先、朱祁镇、喜宁等人，还有莫罗。”
“这位女子长得漂亮，在近几日不分昼夜地照顾朱祁镇。但她的地位不高，突然间竟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宴会，背后恐怕有问题。”
朱祁钰眉头紧锁，没料到朱祁镇的命运如此顽强，上千名死士进攻都未能擒获他。
只是把他吓得半死，估计从此以后，他吃饭会手抖，出门都要马车抬着。
这对朱祁镇影响不大，因为他本就不常自己走路，多数时候坐着马车四处游玩。
朱祁钰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随即认真起来，盯着这段话最后一句陷入沉思。
也先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如今他的军营刚遭袭击，军队正混乱不堪，他不去安抚军队，反而花时间宴请朱祁镇。而且参加宴会的人也有问题。
显然这一切背后隐藏巨大阴谋，这下麻烦了。朱祁镇的独特性加上也先的计谋，两者结合，真可能动摇大明根基！
接着看信的其余两部分，内容简单得多。
一部分是，脱脱不花希望皇帝准许他率军撤离，他已经做好准备，只要皇帝同意，马上就会拔营离开。
而且不会让也先察觉异常，他会悄悄带领大军撤离。他的营地距离也先至少五里远，大军悄然撤退，短时间内没人会发现。
另一部分是，脱脱不花希望皇帝亲自出关，与他在关外相会。到时候他会亲手将传国玉玺等信物呈递给皇帝。
在这一部分的结尾，脱脱不花还提到希望能够与大明结成联盟。
“想和大明结盟？有趣，不尊大明为主，反而想成为大明的盟友，这样的地位一下子从下位者变成了相对平等。”
朱祁钰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脱脱不花被我们打得无处可逃，现在想撤退都要朕点头才行，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有资格和大明结盟？”
于谦点点头说：“这条可以忽略，脱脱不花是在试探虚实。如果答应他所有条件，他反而可能不走了。”
“至于要求陛下出关的这条，也是脱脱不花的痴心妄想，派使者去就行了。”
否则，一旦皇帝出关，人身安全岂不是都由脱脱不花掌控？
如果不这样做，就需要调动大军来保证安全。
这大军，至少得五六万人，整个交接过程要耗费多少钱、多少粮食？
能用使者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搞得这么复杂，脱脱不花可能会因此不满，那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