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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侦组的提示音还在回荡，赵亮盯着屏幕，手指没松开通话记录的暂停键。郑宇轩已经站在他身后，钢笔夹在指间，没说话，但呼吸节奏压得很低。
“新苗入库，园丁准备养护。”赵亮重复了一遍，“和我们截获的加密包内容一致，时间戳是三分钟前，信号源跳转过四次，最后消失在东南亚中继节点。”
郑宇轩把钢笔放进记事本，抽出一张空白纸，写下“新苗”两个字，圈住，然后画箭头指向“芽计划”。他抬头：“原始频段记录调出来，送林悦那边做声纹溯源。我要知道这条信息是不是从国内发出去的。”
赵亮点头，立刻操作。系统刚导出数据包，屏幕右下角弹出红色提示框：【跨境协查申请驳回——理由：程序不全，权限不足】。
“又卡住了。”赵亮盯着通知，“我走的是紧急通道，标注了‘涉拐卖儿童’，还是被顶回来了。”
郑宇轩没动，目光落在系统界面右上角的标签栏。那里多了一个灰色小图标，写着“敏感备案，仅限查阅”。
“谁给你权限标注这个？”他问。
“系统自动推的。”赵亮翻出日志，“但触发条件不对。‘绿壤生态保育会’没进过黑名单，资金流水也没上过预警名单。这标记是今天早上九点零七分加的，操作IP来自支队内网。”
郑宇轩转身走向法医室。林悦正把频段波形导入分析仪，听见脚步声没回头：“声纹特征匹配度78%，发送端使用过变声处理，但背景有极低频震动，周期稳定，像是柴油发电机运行时的共振。”
“说明什么？”
“不是移动设备，也不是普通民宅。”她调出频谱图，“这种频率只出现在两种地方——偏远基站，或者地下设施。而且信号持续了四十七秒，中途没有中断，说明供电稳定。”
郑宇轩盯着图上的波动曲线：“国内能接通这个中继站的卫星终端，有几个？”
“登记在册的十七个，军方和气象局占了十五个。剩下两个，一个在林业局护林站，另一个……”她顿了顿，“三个月前报失，备案编号与孙强团伙缴获设备序列号有重叠。”
郑宇轩掏出手机，拨通省公安协作组的号码。他报出案件编号，强调“涉及跨省儿童贩卖关联链”，申请临时调取“绿壤”注册地银行反向流水权限。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答复：“材料补全后再报，现在走不了流程。”
他挂了电话，翻开记事本，在“绿壤”下面写上“资金→？”然后拨通赵亮的分机：“查有没有伪装成公益拨款的资金流入本地机构，重点看环保、教育、青少年项目。”
二十分钟后，赵亮冲进会议室。他把一张打印纸拍在桌上：“找到了！一笔五十万的‘生态教育专项补助’，打给本市‘阳光青少年成长中心’，审批单位是市社会组织管理局，资金来源写着‘海外华人捐赠’。”
郑宇轩接过文件，扫了一眼拨款路径：“这笔钱什么时候到账的？”
“昨天下午四点。但奇怪的是，我刚提交调取该机构人员名单的申请，系统就强制登出了。再登录，所有相关文件都被加了密，提示‘待上级批示’。”
郑宇轩站起来：“通知林悦，带上便携设备，我们去趟成长中心。”
“现在？没有搜查令，也没立案……”
“不去现场，线索就断了。”他抓起外套，“你以家长身份去咨询报名，我走外围。记住，别碰任何电子设备，拍下所有进出车辆和人员。”
警车驶出大院十分钟后，赵亮的手机响了。是支队办公室的座机号码。对方只说了一句：“成长中心的调查暂缓，等通知。”然后挂断。
郑宇轩把车停在两条街外。两人步行靠近，发现机构门口挂着“暂停接待”的牌子，但院子里有车影移动。赵亮绕到后巷，拍下一辆黑色商务车的车牌，车身没有标识，但车尾有轻微刮痕，像是近期剐蹭过电缆杆。
林悦在临时架设的笔记本上比对照片：“这辆车，三个月前出现在孙强团伙控制的物流园监控里，当时挂着假牌。”
郑宇轩正要回拨技侦组，手机震动。一个未知号码。
他按下接听，变声器的声音直接传来：“你查不到根，也护不住人。停手，还能全身而退。”
通话持续了六秒，自动挂断。
郑宇轩把录音存进加密文件夹，然后发到纪检内网备案。他没向上级汇报，也没召集会议，而是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把“水源”两个字写在白板上，用虚线连向“绿壤”，再从“水源”画出另一条线，指向“身份伪造”和“资金洗白”两个词。
赵亮推门进来，脸色发沉：“林悦刚被法医室叫去谈话。有人匿名投诉她‘擅自泄露未公开尸检数据’，现在她的系统权限被冻结了。”
“投诉材料有签名吗？”
“电子提交，IP经过跳转，追不到源头。”
郑宇轩低头翻记事本，在“水源”下面写下：“负责掩护链条运行，可能掌握身份重制技术。”然后合上本子。
傍晚六点十七分，他单独去了档案室。调出过去半年所有婴幼儿失踪案的报案人背景记录。筛选条件设为：家庭收入偏低、无直系亲属旁证、案发前有异常网络活动。
结果跳出十二条记录。其中四条的报案人，都曾通过不同渠道向“失孤家庭互助群”提供“线索”，而这些线索，后来全部指向错误方向。
更关键的是，这四人中，有两人接受过“阳光青少年成长中心”的“心理援助”，登记表上留的联系方式，现在都已停机。
他正要导出数据，系统弹窗提示：【文件加密，权限不足】。
郑宇轩没再尝试，把记录手抄在记事本上，带回办公室。
夜里九点，大楼安静下来。他坐在桌前，钢笔尖在“水源”二字下划了三道横线。窗外开始下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声音很轻。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张未登记的SIM卡，插进备用手机，拨通一个极少使用的号码：“帮我查‘阳光成长中心’的租赁合同，房东是谁，租金支付方式，有没有第三方担保。”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这不在常规协查范围内，你得给个由头。”
“儿童拐卖案关联调查，一级优先级。”
“上面有批文吗？”
“没有。”
“那你得自己担责。”
“我知道。”
电话挂断后，他把备用机放在抽屉最里侧，锁好。然后翻开记事本，翻到空白页，写下一行字：**他们怕我们查钱，更怕我们查人。**
笔尖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园丁”需要土，也需要水。**
凌晨一点二十三分，技侦组的自动监控系统触发警报。一条新的加密信息被截获，关键词是：“滴灌启动，苗床待接。”
郑宇轩收到推送时，正盯着白板上的“水源”发愣。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用红笔在“水源”旁边写下：“滴灌——资金或身份输送通道？”
他拿起记事本，翻到写有“新苗入库”的那一页，对比时间。两次通讯间隔不到十二小时，频率稳定，说明对方没有因为孙强落网而停摆。
这不是慌乱中的补救，是常规操作。
他拨通赵亮的电话：“明天一早，你去城西车管所，查那辆黑色商务车的过户记录。别用警局系统，走你表哥的私人渠道。”
“你要绕开内部？”
“有人在盯着。”他说，“每一步都得换个方式走。”
电话刚挂，手机又震了一下。新消息来自一个未保存号码，只有四个字：**你已被标记。**
郑宇轩把手机扣在桌上，拿起钢笔，在“水源”下面重重划了一道。笔尖划破纸面，留下一道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