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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轩把U盘插进安全屋的老旧笔记本，屏幕亮起时映出他半张脸。他没坐下，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就停下，转而摸出钢笔，在本子上画了条横线。时间是五点三十八分，离约定汇合还有两分钟。
他看了眼窗外。楼下的巷口停着一辆送奶车，车门开着，穿白褂的人正往货架上搬箱子。这画面和昨天一样，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不是来电，也不是短信。他掏出来，屏幕没亮，但后台进程列表里多了一个陌生应用名称，绿色徒标，像片叶子。他没点开，直接长按电源键重启。
赵亮推门进来时右臂还挂着绷带，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三部没贴膜的老人机。他把袋子放在桌上，顺手把门反锁。“晨曦环保今天上午十点办入职培训，新招了六个兼职。”他说，“设备清单我搞到了，三台高速证卡打印机，带激光防伪模块，还有人脸识别录入终端。”
郑宇轩抬头。“用途申报是什么？”
“公益档案数字化建设。”赵亮冷笑，“发票盖的是晨曦环保的章，付款方是绿壤保育会下属‘青少年心灵成长基金’。”
林悦是最后一个到的。她没骑电动车，走路来的，外套换了，头发扎得比平时低。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关窗帘，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块移动硬盘，放在桌中央。
“南江、西川、北平、东湖、中州五省的无名儿童DNA快筛数据我都比对完了。”她说，声音比平时低半度，“七十三个样本中，有十九个的基因片段与国内登记的‘送养亲属’不匹配。其中六个孩子的‘母亲’，身份证信息指向晨曦环保的两名兼职员工。”
赵亮把老人机分发出去。“咱们现在用这个，卡是我表哥刚办的，没实名。”
郑宇轩点头，接过手机，直接拆了后盖检查电路板。确认无异常后，他打开硬盘文件夹，调出一张表格：姓名、身份证号、登记机构、DNA比对结果、关联公司。
“水源不是单点制造。”他指着屏幕，“是流水线。他们批量生成身份，再通过公益项目注入系统。每一个‘受害者家属’背后，可能都是一个被置换的人。”
林悦突然开口：“刚才来之前，我接到一个电话。”
屋里静了一秒。
“男声，变过音，但语速很稳。”她没看任何人，“他说，我女儿在阳光幼儿园小班，放学别走西门。”
赵亮猛地站起身，椅子撞到墙。
“我没用单位电话回拨，也没查监控。”林悦继续说，“我让丈夫去接人，提前离园。现在他们在朋友家。”
郑宇轩问：“什么时候打的？”
“十二分钟前。”
他立刻翻出自己手机的进程记录，找到那个绿色吐标的应用，查看权限列表：麦克风、位置、通讯录、短信——全部开启。他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下按在桌上。
“他们不是监听。”他说，“是植入。这个程序七十二小时前就装进去了，一直没启动录音，等我们开口说破真相。”
赵亮盯着自己的新手机。“谁装的？”
“可能是那次系统冻结时。”林悦低声说，“我最后一次登录内网查数据，弹窗让我更新安全插件……我没多想。”
郑宇轩没责怪她。他拿起锤子，把三部旧手机逐一砸碎，电池拆出来单独装袋。然后他打开burnerphone，输入一串号码，拨通后只说一句：“房东李某，搬去哪儿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三天前搬的，绿壤物流的车，拉了四趟。物业说没留新地址，但搬运工聊天时提过一句——‘这趟去开发区仓库，顺路’。”
“开发区哪个仓库？”
“不清楚。但绿壤物流的注册地在城南，实际运营点有三个，其中一个在高新产业园B区，靠近保税物流中心。”
郑宇轩记下地址，把burnerphone放在充电器上。“赵亮，你继续盯着晨曦环保的员工动向，特别是新入职的。他们需要操作设备的人。”
“明白。”
“林悦，你暂时别回家，也别联系女儿。找地方住下，用现金，不用身份证登记。”
她没反驳，只是把硬盘塞进内衣夹层。
“我得去趟开发区。”郑宇轩说，“绿壤物流的仓库，可能是中转点。”
“你一个人？”赵亮皱眉。
“我不进去。”郑宇轩摇头，“我只需要确认一件事——他们的运输频次和货物类型。如果真是身份制造中心，每天都会有大量纸质档案进出。”
赵亮忽然想起什么。“等等，晨曦环保上周租了个小型数据中心，就在开发区电信产业园，说是‘公益信息备份’。”
郑宇轩眼神一动。“数据中心？谁批的？”
“区科信局备案项目，走的是绿色审批通道。”赵亮翻出一张打印单，“机房面积两百平，电力负荷按三级冗余配置，月租金八万，付款方是‘绿壤生态保护专项基金’。”
“不是为了存数据。”林悦说，“是为跑算法。批量生成身份证件，需要本地化数据处理，不能上传云端。否则会被监测。”
郑宇轩站起身，把钢笔放进内袋。“他们怕我们查人，但我们已经开始查他们的‘造人’流程。”
他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时停了一下。“从现在起，所有人断网行动。信息传递用纸条，见面不超过三人，地点轮换。burnerphone每四十八小时更换一次号码。”
赵亮问：“那房东李某呢？就这么算了？”
“没算。”郑宇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便利店白板上的手绘图，拍得很清楚，“他搬得再快，也抹不掉和绿壤物流的关联。只要我们盯住这条线，迟早能牵出下一个环节。”
林悦忽然说：“他们知道我们在查‘身份反哺’。”
“所以才会威胁你。”郑宇轩看着她，“他们不怕我们抓孩子，怕我们揭穿谁才是真正的‘人’。”
赵亮把桌上的纸张全部收进文件袋，用打火机烧掉复印件。火苗熄灭后，他把灰烬倒进水杯搅匀。
“接下来怎么办？”
郑宇轩打开门，走廊的灯坏了，只有尽头一盏应急灯亮着。他走出去，脚步没停。
“我们不能等他们再出手。”他说，“得让他们主动动起来。”
“怎么动？”
“逼‘滴灌’启动。”郑宇轩回头，眼神沉下去，“他们每次转移资金，都会留下痕迹。我们制造一个假线索，让他们以为安全了，然后动钱。”
赵亮明白了。“比如，放出风声说某条证据链断了？”
“更直接。”郑宇轩说，“让‘黑井’消失。”
屋里三人同时看向他。
“陈建国不是内应吗？”他说，“如果他突然失联，境外那边一定会派人接替。只要有人动，资金就会流，‘滴灌’就会启动。”
林悦问：“可陈建国现在在哪？”
“不知道。”郑宇轩说，“但我们可以让他‘看起来’失联。”
赵亮笑了下。“比如，发一条定位在城郊的求救短信，然后断信号？”
“再加点料。”郑宇轩掏出burnerphone，“让技侦的朋友帮忙，伪造一段他和境外联络的中断记录，显示最后一次通讯提到‘证据暴露’，随后失联。”
林悦点头。“他们会认为内部出问题，必须紧急转移资产。”
“等他们动钱的时候。”郑宇轩把手机放回口袋，“我们就蹲着。”
赵亮抓起外套。“我现在就去找表哥，调绿壤物流的行车记录。”
林悦也站起来。“我联系另一个法医朋友，借台离线服务器，做本地数据比对。”
郑宇轩最后看了眼这个临时安全屋。桌上只剩一只空水杯，杯底有圈水渍。他没说话，转身出门。
凌晨六点零七分，第一班地铁驶过地下隧道，震动传到地面，震得窗框轻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