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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驶进了九江路。
徐小兰目视着窗外，这里既熟悉又陌生，她已找不回曾经的感觉。
出租车停了下来。
司机师傅回头抢先说：“太太，从前面那个路口往右拐顺着街道进去，不到五百米远就到了永安百货，你回来前先给我打电话，名片上有电话号码。”
徐小兰感激不尽，竖起大拇指说：“师傅，你真好！非常感谢。”
潘沪拿起卷尺、笔和名片，打开车门先下去。
徐小兰紧随其后。
车外喧嚣、吵闹，喇叭声此起彼伏。
潘沪急忙把卷尺给了亲妈。
徐小兰接过后，顾不上体面扯开卷尺弯下腰。
街头出现了奇特的一幕，一位阔太太像个裁缝似的蹲在路边量裤子，有行人朝母子俩投来目光放慢了脚步。
潘沪不敢四处张望，眼睛只盯住路中央，过路车辆来去匆匆。
不到一分钟，最后一项测量完成。徐小兰记完数字，把笔递给大儿子说：“儿子，坐回车上去，我很快就回来。”
潘沪接过笔来道谢说：“谢谢妈妈！”
徐小兰手拿名片朝前走去。
潘沪返回车里关上门。
司机师傅开动了小车，边开边说：“我们就在九江路溜圈，等你妈妈回来。”
“好的，师傅。”
潘沪想把卷尺和笔还回去，担心影响师傅开车，就继续捏在了手里。
司机师傅主动来搭讪，大声道：“帅哥，你们母子俩有点特别。”
帅哥不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平常周围的人都直呼他名字，师傅这么客气，另眼相待，让潘沪有了满足感，觉得沾了亲妈的光。
他忍不住去问：“为什么？”
司机师傅看了一下后视镜，微笑道：“我感觉你俩挺有意思的，之前没在一起么？”
“这都看出来了？”潘沪以前小瞧了出租司机，低头不语，似乎是一种默认。
司机师傅进一步问道：“看着你们母子俩刚团聚，怎么回事呢？帅哥。”
这下把潘沪难住了，心想：“说不说呢？”
“没关系，我随便问问。”
司机师傅性格直爽。
小车围着九江路缓慢行驶。
潘沪找了个时间把卷尺和笔还了回去，嘴里不停地道谢。
司机师傅见他有点腼腆，没谈到共同话题，干脆静静地开车等待。
其实潘沪心里愿意和师傅闲聊，考虑到自己社会经验不足，担心谈不到一块去，让对方看笑话，坐一次出租车花六百元，这可不是他的大手笔，之前想都不敢想。
潘沪摸了摸包里的诺基亚，想给家里的养父母打个电话。
这时，前面响起了手机铃声，潘沪的心跳加速。
“好的，太太，我马上开回原先的路口。”
潘沪的视线朝向了窗外。
不久，小车开回原路口，徐小兰右手提着个大衣罩，左手拿着盒子，站在街边翘首以盼，看到车子开过来，她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出租车停稳后，潘沪立即打开车门，徐小兰走上前说：“儿子坐进去。”
潘沪挪动屁股往里坐，亲妈把大衣罩和盒子塞进来，弯下腰住里钻。
潘沪赶紧拿起衣罩，又搬运盒子，让亲妈坐下来。
徐小兰坐进来关上门说：“儿子快试试。”
小车向前开动，母子俩在车里手忙脚乱。
“你先脱衣服，我拿着西服。”
徐小兰有点急不可待，拉开拉链去取出西装。
潘沪脱下休闲外衣，亲妈把衬衫递给了他，顺口问：“儿子，会打领带吗？”
潘沪接过衬衫摇头道：“早忘了。”
“没事，妈会，你先穿上。”
徐小兰眼里充满了期待。
潘沪穿上衬衣，扣上扣子，整理了一下领子。
徐小兰又把西服上衣递上。
潘沪拿过来开始穿西服。
穿上后，他抖了几下，拉了拉衣角。
“把扣子扣上。”
徐小兰在一旁指点。
上衣穿好后，潘沪难为情地看了看裤子。
徐小兰见儿子面露羞色，微笑着说：“脱吧，你不可能没穿内裤。”
司机师傅偷瞄了一眼，又张嘴笑起来。
潘沪低头脱鞋时，人已经有点烦燥了，抬起头，看见亲妈面带微笑双手捧着西裤，令他受到了感动，耐心地去做好下面的每一步。
接下来，穿西裤，捆新皮带，换新皮鞋。当潘沪系好鞋带，抬起头来，额头早已冒出了汗水，他双手捂住额头抹了两下。
徐小兰马上伸出双手把领带套在大儿子脖子上。
潘沪昂起头顶着车厢坚持到亲妈放手。
“好了！”
徐小兰坐好身体打量起儿子。
然后，她眼里充满了欣喜道：“不错！不错！比那个老华侨好看十倍。”
潘沪听了称赞后，挺直了胸膛，头碰到了车顶发出“咚”地一声。
徐小兰似乎发现了什么缺陷，马上去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一把木梳，递给儿子说：“把头梳一梳。”
她又把化妆镜拿出来，让儿子照着镜子梳头。
“我忘了买啫喱水。”
徐小兰有点惋惜，一步到位是最理想的效果。
“妈，怎么样了？”
潘沪对着小镜反复梳着。
“还行，时间关系，今天就不理发。”
徐小兰只好让步。
潘沪急忙放手说：“妈，我们出去吧。”
他依旧担心时间，随手把木梳递给了亲妈。
徐小兰接过后放进了小挎包。
潘沪去把旧衣裤整理好。
“师傅，我们要下车了。”
徐小兰说着，低头把旧运动鞋放进皮鞋空盒里，抬起双手把盒子转移到后窗台上。
“好的太太，请先付四百。”
司机师傅提醒了一下。
徐小兰觉得奇怪，大声问道：“师傅，你车里不可以刷卡吗？”
司机师傅偏了偏头回答：“不好意思，太太！在上海可以，我们地方小，没安装刷卡机。”
徐小兰把小挎包放在腿上，重新去打开，数了数里面的百元大钞，拿出来说：“正好四百。”
车刚停下，徐小兰把钱递上前去。
司机师傅边接钱边说：“太太，回来时你给我打电话，我还是在九江路接你们。”
“好！”徐小兰满口答应。
“太太，请保管好名片，否则，联系不上，你得花冤枉钱了。”
司机师傅说着，又从小盒里摸出张名片，右手停在半空中准备递给徐小兰。
“非常感谢！”
徐小兰见师傅这么热心，高兴地主动伸手接过了名片。
她下面左手的两根手指往外一弹打开了小挎包，随后右手轻轻一甩把纸片丢进了包里面。
推开车门，徐小兰先下去。
“谢谢师傅，再见！”
潘沪下车时也不忘礼节。
徐小兰听了愉快地抹了抹头发。
潘沪甩手关上门，出租车缓缓地向前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