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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招惹上这个难缠的小郡主的？”铜陵一役之后，接下来的一段路顺风顺水,小医圣改头换面之后,再不是大夫的身份，也不用忙着救治伤兵了，日日趴在怀瑾的船舱里,吃她的点心小食,喝她的茶水，气得逐电几次想暗地里教训教训他，奈何身手不如人家，下腿绊,自己跌跤；撞翻茶水,人家闪了,还得自己趴在地上擦水渍，几次之后,也就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有什么好说的，我只见过她一次,”怀瑾翻着手里的一本兵书,闻言连眼都懒得抬一下。那天湖湘郡主亮出了金牌，即便是田进也暂且无可奈何了，只能一边着人上岸快马送信回京，一边在楼船上打扫出最好的房间来给这小祖宗暂且住下。奈何这小祖宗认准了要住怀瑾的船,除此之外油盐不进，最后也只能暂且从了她。只是这样一来，怀瑾的船再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开路就不合适了，只能另调一名统领来替代,好在东进路上也再没遇到百越的水军，无仗可打倒也罢了，否则……怀瑾想，弄死她是给自己找麻烦，但混战之时，让她半死不活的法子，还是有很多的。
“呦，那还是一见钟情啊！”小医圣扔了颗花生米在半空，自己拿嘴去接，嚼了几下方才说，“这小姑娘也有意思，放着京城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不过，千里迢迢跑到军中来吃苦受罪，你见过她的那一次，到底对人家做什么了？”
“她用鞭子抽我，我把她的鞭子弹飞了。”怀瑾冷笑，“这样也能一见钟情，是欠揍的意思吗？”
“诶呀，真是无情！”小医圣笑叹一声，“都有点替她惋惜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啊，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你，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啊！”
“听这意思，你倒是挺怜香惜玉的，不然，你换张好看点的脸……对了，就那天的脸，”怀瑾被他缠得心里烦，正好想起除夕夜那惊鸿一瞥，顺嘴就说了出来，只是说完却猛记起那夜发生的事，觉得很不该拿这个开玩笑，只能含混的带过，“小姑娘一准都喜欢。”
“是吗？”小医圣依旧咯嘣咯嘣的嚼着花生，虽然中间有几下放缓了速度，但语气和声调都没什么变化，依旧不太正经的说，“也包括你吗？”
“包括个鬼！”怀瑾一怔，心里的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被人抓住把柄就这点烦人，一言不合就会被拎出来晃悠晃悠，想到这里，她认真的抬头看了看小医圣的脖子，脑补了一下一剑砍下去的场面，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是，“我又不是小姑娘。”
“呵——”小医圣低笑了一声，“也是。”
两个人的对话没有继续，一来是唠嗑唠到这个份上，再说很容易动手，二来是，他们两个都是耳力过人，湖湘郡主的脚步声，哪怕还距离很远，他们也都敏锐的捕捉到了，都无需守在外面的逐风示警，便早早闭上了嘴，一个人继续看书，一个人抖抖衣衫上的花生红衣，干脆趴在桌子上装睡。
“陈怀瑾！”推不开挡门的逐风，湖湘只能一脚踢在舱门上，“你出来！”
怀瑾翻了一页书，不理不睬。
“啪！”鞭子抽中门外地板的声音，怀瑾的视线在书上移动了几行。
“啪！啪！啪！”三鞭子接连抽中舱门，以及逐风隐忍躲闪的脚步声接连传来，怀瑾蹙着眉抬眼看了看，建造战舰，好木料好铁板都用在船的外体上，舱门这种玩意，纯粹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设计，湖湘没什么内力，但力气却不小，让她再抽几鞭子，这门怕是君子也防不了了，因而她只能皱着眉说，“逐风，让她进来！”
“怎么，今天不装死了？”逐风闻言闪开，怕眼前这祖宗把门踹坏了，干脆顺手把门推开了，湖湘拎着鞭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眼角余光瞥了眼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是谁她也不认识，因而只白了一眼，便站到怀瑾面前，“敢不敢和我堂堂正正的比一回？”
“和你？”怀瑾连看都懒得看她，只嗤笑了一声。
“上次是我没准备，被你暗算了！”见怀瑾的神情里满是轻视，湖湘涨红了脸，“我……我没……我连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使出来，不算！”
“……”怀瑾不理她，仍旧自顾自的看着书。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湖湘气到跺脚，“你把我的鞭子打飞了，我的手裂了个寸长的口子，一个多月才好，现在还有疤呢，我都没去陛下和太后娘娘面前告你的状，你……你也不说谢谢我！”
“谢你什么？谢你没一鞭子抽花怀宇的脸？还是谢你撒了馨宁一身酒，害她差点成为众人的话柄？”怀瑾冷哼了一声，“奉劝你一句，我没有那许多的闲工夫陪一个小姑娘玩，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下次不是手伤那么简单。”说完，手指微弹，湖湘手里的鞭子如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猛的从她手里向后窜了出去，落到了门外的地板上，落地之时，直接断成几节。
这一下，别说湖湘傻了，就是趴在桌子上装睡的小医圣都有点惊诧，差点忘了自己的装死状态想直接坐起来了。
“你——”湖湘呆愣了片刻，脸上的表情由受惊转为委屈，眼眶都红了，猛的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跟个小姑娘，你要不要出手这么重？”等她跑远了，小医圣站起身，先到门口低头瞅了瞅那断得不能再断的马鞭，示意逐风收拾了，方才转身回来，关上舱门问怀瑾，“你平时对人脾气没这么糟糕，她也不过是给被宠坏的孩子罢了。”
“是吗？”怀瑾冷哼出声，半晌方才说，“或许吧，但我就是讨厌她这副嘴脸，投个好胎而已，就觉得人人得听她摆布了不成？”
在京城这些日子，怀瑾的身世，小医圣自然也知道一些，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甘冒奇险女扮男装，还一定要在军中建功立业，他半点线索也没能查到，倒是如今见她对湖湘郡主如此厌恶，心里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已经模模糊糊浮现出来了，但细想却无所得。只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他素来豁达，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若有一日，她愿意说，他自然愿意倾听，但她不愿意说的时候，他也绝不会勉强。倒是猛想起怀瑾最近几天脾气坏得莫名其妙，皱了皱眉，过来直接拉起怀瑾的胳膊。
“干什么？”怀瑾一脸莫名，正想挣脱，却见小医圣的几根手指已经搭到了她的脉门上。
“闭嘴！”小医圣脸色有几分凝重，号过右腕的脉，又换过来搭住怀瑾的左腕。
“又怎么了？”怀瑾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身边有个大夫吧，也好也不好，好的是，这个人反正也知道她最大的秘密，受了伤倒不用在他这里遮掩；坏的是，他时不时就突然给她诊脉，每次的表情都严肃得她好像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吃了你快一年的药，你不是说我好多了吗？怎么又这个表情？”
“问你个问题，”小医圣收回手，在船舱里来回踱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可每一次一走到她面前，又泄了气一样的绕开，如此五六回，方才走到她面前，以极低的声音问，“你……那个……来了吗？”
“哪个？”怀瑾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那个。”小医圣支支吾吾。
“到底哪个？”怀瑾不耐烦起来，正要起身，猛的想起一件事，有些不可置信的飞快的扫了小医圣一眼，□□自然看不出变化，可露在外面的耳朵却莫名的红了，她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不知道小医圣说的，和她想的是不是一个东西，只是，这话要怎么核对？
“天葵，”最后，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还是小医圣打破了这份尴尬，轻咳了一声说，“算算年纪，也差不多了。”
“与你什么相干！”怀瑾闭了闭眼睛，再次产生了想一剑砍了小医圣的想法。
“就是觉得你今天的脾气莫名的差，你平日不是这样的。”小医圣琢磨了一会方才说，“刚才我又细把了你的脉……怀瑾，你能跟我说实话吗，你是不是还吃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药？”
“这也能从脉象里发现吗？”怀瑾有一会没出声，看小医圣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方才一笑，很轻声很平淡的说，“吃了啊，不吃怎么办？”
“谁给你的，什么药？”小医圣的面色却更难看，他给怀瑾调理暗伤，虽然前阵子不方便时时见面，但每隔半月最多一个月，还是会替她把一次脉的，从脉象上看，她的身体确实有恢复，但他的药效果也不那么尽如人意，他只当是因为无法每日替她施针疏导的关系，可如今看来，却不尽然，“还有吗，拿给我看看。”
“大惊小怪的，就是一点普通的药罢了。”怀瑾有心敷衍，可小医圣伸着手站在她面前，无论如何不肯让步，僵持了一会，她只能起身在自己的行礼中翻出一只铁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二三十丸龙眼大的药丸子，与普通蜜丸也没什么区别，粗粗闻上去，和人参养荣丸的味道相差无几。
小医圣随手捻出一丸，凑到鼻子前闻一闻的功夫，怀瑾已经将剩下的药丸收起，“这是苗疆来的东西吧？难为你能弄到。”小医圣皱着眉又看了看，“吃了多久了？”
“也没很久，三两年吧。”怀瑾不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