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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祥子所料,接下来几日,流民纷涌而至。
到后来,班志勇把力夫标准提高到能搬动两百斤,才勉强遏制住势头。
饶是如此,也雇佣了数百人之多。
光是每日饭食就让小绿、小红两个忙得够呛??所...
海风咸腥,吹得人眼涩。我立于断崖之巅,脚下是万丈深渊,浪涛如怒龙撞山,碎成白沫飞溅。归墟,传说中天地倾泻之所,万物终焉之地。潮水在这里从不退却,反而日夜倒灌,仿佛大海张着嘴,要把整片陆地吞进去。
玉简在我掌心发烫,那行字反复浮现又消散:“潮起潮落,唯信者可寻。”
信?信什么?信命?信天道?还是……信一个早已背叛师门的女子?
“你真打算一个人下去?”姜望水站在我身后,声音压得很低。她手中玉符已裂了一道细纹,南疆蛊陵一战耗尽了她大半灵力,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归墟之下有‘逆息漩’,连元婴修士都难逃被撕碎的命运。若无接引之物,贸然入海,便是自投死路。”
我摸了摸怀中的酒壶,冰凉的瓷身贴着胸口,像一块沉睡的心石。“阿箬留下的线索只有这一句。她说‘潮起潮落’,那我就等潮起时进去。”
影蹲在崖边,指尖划过岩缝里一簇枯黄的藤蔓,忽然冷笑:“这藤叫‘牵魂’,只长在死人埋骨处。你看这些根须,全都朝着海里伸??说明下面不是海底,是坟场。”
我点头。早该想到。第三棺不会藏在寻常水域,它沉在亡魂堆积之处,以执念为锚,以悔恨为锁。
天边泛出鱼肚白时,潮声骤变。原本轰鸣的浪吼忽然安静下来,海水如呼吸般缓缓后撤,露出黑黢黢的礁石群,像是巨兽褪去鳞甲后裸露的脊骨。一道幽蓝光带自海心浮现,蜿蜒而来,直指崖下一处漩涡。
“就是现在。”我说,纵身跃下。
风在耳边嘶吼,身体急速下坠。就在即将撞上礁石的刹那,那道蓝光猛地扩张,化作一张由水流编织的网,将我轻轻托住,顺势卷入深海。
水压瞬间暴涨,耳膜剧痛。但我体内黑金莲花自行运转,银红交织的火焰在经脉中流转,逼开水势,形成一层薄薄护罩。四周漆黑如墨,唯有远处一点微光摇曳,如同孤灯守夜。
我朝着光游去。
越往深处,温度越低,可奇怪的是,那些冰冷并未让我麻木,反而唤醒某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小时候蜷缩在破庙角落,听着外面风雪呼啸,怀里揣着半块硬馍,等着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海底古城静静矗立在沙床上,城墙由白玉雕成,却布满裂痕与藤蔓缠绕。城门上方刻着三个古篆:**忘川邑**。
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当我靠近时,心头猛然一震??这里的气息,竟与七星宗后山禁地极为相似。那是我们七位弟子初次结契的地方,师尊亲手种下的七株梅树,就生长在那里。
而此刻,在这座沉没之城的中央广场上,赫然立着一棵巨大的水晶梅树,枝干透明,每一片花瓣都封印着一段记忆光影。我伸手触碰其中一片,画面骤然展开:
??春日庭院,梅花纷飞。
一个小女孩踮脚摘花,被巡逻弟子呵斥。
她吓得后退,却不小心撞翻药炉,滚烫汤汁泼洒而出。
一名青衣少年冲上来替她挡下灼伤,手臂登时皮开肉绽。
女孩哭着说:“对不起……我叫阿箬。”
少年笑:“没事,我叫祥子。以后你想摘花,跟我说就行。”
我怔住了。
那是我八岁那年的事。我以为没人记得。可原来……她一直记得。
再看其他花瓣,一幕幕浮现:我在雪地练剑摔得满身是伤,她偷偷送来热汤;我因资质愚钝被同门嘲笑,她在夜里塞给我一本手抄《九转凝气诀》;还有一次我高烧不退,她跪在寒潭边三日三夜,只为采一株能退热的“冰心莲”……
“你还记得吗?”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看见她站在水晶梅树下。
阿箬。
她穿着一袭暗红色长裙,裙摆随水流轻扬,宛如燃烧的火焰。面容未改,依旧是那个温婉含笑的少女,可眼神却深得可怕,像是藏着整片死海。
“我记得。”我嗓音沙哑,“我都记得。”
她走近一步,目光落在我胸前微微跳动的黑金莲花上。“你变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傻笑、被人欺负也不敢还手的祥子了。”
“你也变了。”我说,“以前你从不说这么冷的话。”
她笑了,笑容却无暖意。“三年前,楚砚找到我,告诉我七星宗所谓的‘守护苍生’不过是谎言。真正的真相是??第一代守魂使为了镇压九幽碎片,献祭了整整三座村庄的百姓,其中包括我的族人。而你们七人之所以能成为传人,是因为你们的血脉里,流淌着当年那些牺牲者的怨念。”
我浑身一震。
“你不信?”她抬手一挥,水晶梅树另一侧浮现出新的光影:
??七名婴儿被分别放入玉瓮,浸泡在血水中;
??七道黑影跪拜于祭坛前,口中念诵禁忌咒文;
??一个女人临死前嘶喊:“你们用我们的命换来的和平,根本不配称为正义!”
“所以……我们七个,都是‘容器’?”我喃喃。
“没错。”阿箬盯着我,“你是承载最多怨念的那个,也是最纯净的一个。师尊选你,并非因为你天赋最高,而是因为你的灵魂最容易被黑暗侵蚀。他想让你成为最后的封印核心??用自己的生命,补全七棺阵眼。”
我踉跄后退一步,背抵梅树。
难怪师尊临终时看着我那样悲伤。
难怪他说:“孩子,对不起,这条路只能你走。”
原来……我不是继承者,我是祭品。
“那你呢?”我抬头问她,“你加入楚砚,就是为了复仇?”
“起初是。”她垂眸,“可后来我发现,仇恨解决不了任何事。就像南疆的亡魂,哪怕烧尽世界,也无法让死去的人复活。所以我留在他身边,不是为了助他灭世,而是为了拖慢他的脚步,等你赶来。”
我怔住。
“第三棺就在这城底。”她指向广场中央一口干涸的古井,“但它不会主动显现。必须有人自愿跳入井中,以心头血唤醒‘信愿之力’。”
“信愿?”
“相信这世上仍有值得守护的东西。”她望着我,“楚砚以为‘信’是指对他理念的忠诚。但他错了。真正的信,是在看清一切黑暗之后,依然愿意点燃一盏灯。”
我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要我去?”
“不。”她摇头,“我要你留下。我去。”
“不行!”我一把抓住她手腕,“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谁来证明这一切?谁来告诉世人,我们不是工具,不是宿命的棋子?”
“那就别让我白白牺牲。”她反握住我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答应我??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要变成另一个楚砚。不要用‘为了多数人’的理由,去践踏少数人的名字。”
泪水涌上眼眶。我重重点头:“我答应你。”
她笑了,这一次,是真的笑了。
然后她松开手,转身走向古井。
每一步,都在水中激起涟漪。她的红裙渐渐褪色,化作点点星光,随着步伐飘散。当她站在井口时,整个人已近乎透明。
“祥子。”她回头,轻声道,“那壶酒……你自己喝吧。我不想看你为了完成承诺,活得像个负罪的幽灵。”
话音落下,她纵身跃下。
井口爆发出刺目金光,整个忘川邑剧烈震动。水晶梅树轰然崩塌,无数记忆碎片升腾而起,汇成一条横贯海底的光河。而在那光芒尽头,一口通体漆黑的石棺缓缓升起,表面不再有虫纹或血咒,只有一行清秀小字:
**“信我所爱,故我不惧。”**
我游上前,将手掌贴在棺面。
没有抗拒,没有怨念,只有一种温柔的共鸣,仿佛它本就认得我。
忽然,玉简再度发热,浮现新字:
**“第四棺,囚于西漠佛窟;千灯熄灭,唯悔者可见。”**
我抱着石棺残骸浮上海面时,已是三天之后。
姜望水和影守在岸边,见我归来,皆松了一口气。
我把第三棺交给她们保管,自己则取出那壶“忘忧酿”,打开泥封,仰头饮尽。
酒烈如火,烧穿胸膛。
我没有尝到一丝甘甜,只感到彻骨的苦涩。
“她走了?”影问。
我点头。
“你会去找下一具棺吗?”
“会。”我说,“但现在,我想先睡一觉。”
我在溪边躺下,闭上眼。
梦里全是小时候的画面:阿箬递给我一朵梅花,笑着说:“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我使劲嗅了嗅,认真点头:“嗯!比馒头还香!”
她咯咯笑起来,笑声清脆如铃。
醒来时,夕阳正沉入山峦。
我站起身,拍去衣上尘土,望向西方茫茫大漠。
黑夜依旧笼罩大地。
可我知道,只要还有人记得名字,还有人愿意流泪,还有人敢于说一句“我来”,
黎明就不会真正熄灭。
风起。
我迎着暮色前行。
第四棺,在等我。
悔,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