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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在遥远的大西北,坐火车都要坐一天半,蜷曲在狭小的车厢里,整个人骨头都要瘫了。
虽然是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是孤身一人去见陌生人,千影没有在学校那么坚定,也紧张,也忐忑,但非常幸运,遇到了很好的团队。
陈老师介绍的纪录片团队是一个不到十人的小团队,导演纪诚是陈老师多年前的学生,算是千影的校友师兄,他原本是学摄影的,毕业后去北漂在影视剧组当摄影师,拍了七八年的影视剧,厌倦了,前两年回到家乡新疆,开了个工作室,找人拍起了纪录片。
纪录片拍摄周期长,很烧钱,所以他们一开始没拍纪录片,而是先为政府拍了一部城市宣传片,反响还不错,赚了一笔钱才去拍自己想拍的东西,就是如今正在拍的这部纪录片叫《荒漠生命》。
新疆很多沙漠,荒漠就是指新疆了,荒漠里有人有自然,但导演之前在影视剧组拍人物都拍烦了,他又是学摄影的,本就更喜欢自然风光,所以他们主要拍自然界里美丽又顽强的生命。
这正合千影的喜好,在所有类型的纪录片里,她最喜欢的就是自然类的纪录片了,大气磅礴又神奇美妙,令人心向往之。
于是一到乌鲁木齐市区,稍作休息,她就坐上接站队友的越野车,直接去野外拍摄。
来之前,她就知道新疆很美,火车沿途的风景已经让人很惊喜,但真正踏上这片辽阔的疆土,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美。
一望无际,初春的大草原,细草茸茸,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雄鹰翱翔在天际,金灿灿的落日下,小小的牧童骑在高高的骏马上,向晚而归,白色毡房错落在草甸上,好似一朵朵白蘑涌出绿丛地,土黄的牛犊,枣红的骏马,成群结队,一只只绵羊迈着矮矮的小细腿,咩咩地跟随,好像原野上流浪的白云。
普通的草原就已经美的让人舍不得眨眼,来到那巴音布鲁克大草原,更是美到让人忘记呼吸。
蓝色的小草花在风中摇曳,草甸上河水蜿蜒,就是著名的九曲十八弯,那回环曲折的河流,好像九天仙女飘飘的舞袖飞展在广袤的大地上,回风舞雪的柔美清丽,到了傍晚,又变成了长河落日圆的苍凉与雄奇,无法言喻,只能睁大了眼睛啧啧称奇。
草原有草原的壮丽,湖泊有湖泊的秀美,遥远的边疆,也有内陆江南的风情。一湾碧玉流,喀纳斯湖的月亮湾碧水清波,仿佛碧玉萧里流淌的音符,萦绕在峰峦叠翠的河谷间。
团团似雪,万亩花海的伊犁杏花沟,白的,粉的,一簇簇娇美的花树,点缀在如苔藓一样青绿起伏的山坡上,仿佛漫天的飞雪与烟霞都挥洒在这塞外的江南。
这是一个人间仙境,美的让唐诗宋词都黯然失色,每一个来到这里的艺术家,都变得笨嘴拙舌,何况是千影这样的普通人。
“哇!太美了!”每一天,她都在重复这句话,来了好多天,去了好多地方,她还在重复这句话。
这不怪她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这里的美景太多了,蓝天、雪山、湖泊、草原、峡谷、沙漠、绿洲、冰川,没有一个地方有这么齐全的风景,好像上帝为了排遣这地广人稀的孤单,把世间所有的美景都搬到了这片辽阔的疆域上,以召唤四面八方的人们驻足游览。
天山脚下的牧场,拍摄休息的间隙,千影开心的像大熊猫一样在大草原上满地打滚。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太美了,怎么看都看不够。”望着那苍茫的蓝天白云,她再一次对队友们感叹。
和导演一样,队友们大部分都是新疆本地人,就算不是本地人也在这里待了很久,对她这样的叹词见怪不怪,因为就算看了好多年,也看不厌。
导演纪诚,一个长期奔波在外,没时间刮胡子的邋遢大叔,非常骄傲地说:“那必须美啊,我在这里待了三十多年,还没看够呢,你才来了几天啊,好多风景你都没看过呢,慢慢欣赏吧。”
看到千影又滚来滚去的,纪导笑道:“你别到一个草原就满地打滚,小心有牛粪。”
“草原上的牛粪都是宝贝,都被捡走了,哪里还会让我碰到。”千影又笑着左右打滚。
“那是干牛粪,新鲜出炉的你想体验下那种感觉吗?黏糊糊、湿漉漉……”
“诚哥,别说了,我起来还不行嘛。”
画面不忍想象,千影撇着嘴迅速爬起来,大家哈哈大笑,千影也咯咯直笑,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大草原上,像雪山下流淌的清溪,悦耳动听。
正如千影所料,选择去拍纪录片的人,都是全心全意喜欢纪录片的,大家志趣相投,相处的十分融洽,而且千影活泼有趣,是团队里的开心果,又年纪最小,队友们都把她当作妹妹一样看待,每到一处一有空就跟她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但千影不是来旅游的,她是来实习工作的。
一开始她并没有做什么重要的工作,虽然她的理论知识不错,但实践经验比较少,和专业人士相比,她还是个菜鸟,大家也不放心把专业的工作交给她,所以最初只让她打杂,比如帮大家拎包拎器材,整理资料或者粗剪下素材等等。
千影也不觉得有什么屈才的,高端的做不来,做些简单的也是应该的,况且她有大把的时间观摩学习。
她很想学无人机航拍,她以前就想学,看到这壮美的山川,就更想学了,只是以前没钱折腾器材,如今来到团队,各种器材都有,便整天追着队友们问东问西,队友们也希望有人帮忙分担工作,都很热情地教她。
一认真起来,千影就进步飞快,理论思想有了,自上而下,技术都是很好学的,没过两周,她就不只是打杂了,还被允许参与航拍。
第一次正式航拍,是在赛里木湖,无人机盘旋在低空,千影按照导演的指示,在地上遥控拍摄。
水清沙白,鳞浪层层,浅滩处的赛里木湖,碧如翡翠妆镜,清似透明水晶,劲风吹散湖面,碧水与白滩若即若离,荡荡漾漾,悠悠长长。
近滩的碧水清沙,到了远处的湖面,又是另一番景象,广阔无极,不见终底,深蓝的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团团莹白的光,像探照灯照射在黑夜的海面上,璀璨又深远。
湖水之外,近岸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绵长公路,对岸是似近又远的皑皑雪山,高空俯瞰,灰色公路上的大卡车,像玩具模型一样小的可爱,起伏银白的雪山终年不化,静默伫立在遥远的天边,好像云朵落在了山峦。
水天相接,那洁白蓬松的云朵,像棉花糖一样浮游在瓦蓝的天空,又像层层卷起的浪花定格在波平如镜的湖面。天空低垂,云絮团团,清透的湖水,巍峨的雪山,行人小如星点,云朵扑到眼前,触手可及,又若即若离。
看着无人机遥控屏幕上传回的画面,千影都忘了眨眼,也不知是赛里木湖太美,还是第一次航拍太壮观,太震撼,那感觉就好像坐上云朵去旅行,俯瞰着芸芸众生,欣赏着万里江山,还顺手拍了一部绝美的大片。
看到这一幕,千影忽然想起了大二烦躁的时候跟乐遥的对话。
“你怎么天天就知道玩?你总要有份工作吧,常规的工作你不喜欢,与轮滑相关的也不愿意做,运动员又嫌枯燥,那你想干什么?修仙?踩着风火轮云游四海?”
“虽然很可笑,但这就是我的梦想啊,梦想梦想,不就是白日做梦吗?”
“你也太不切实际了,你该不会是哲学课上多了,也想学哲学家那样不食人间烟火,去仰望星空吧?”
“我不想仰望星空,我只想俯瞰人间。”
大二的时候千影还没接触过纪录片,她就有云游四海的想法了,看来梦想不只有一种形状,只是一个特质,云游四海不需要踩着风火轮,俯瞰人间也不是白日梦。
航拍结束,千影激动不已,转身就跟乐遥打了视频电话。
“乐遥,乐遥,我简直是个预言家,我的白日梦成真了,我实现了我俯瞰人间的梦!”
头发在风中肆意地飞扬,千影指着这雪山湖泊,举着无人机,激动地跟乐遥说:“你看,这是无人机,我会航拍,镜头代替我的眼睛飞上了天,我好像上帝一样,俯瞰着这人间,哈哈哈,白日梦也有成真的一天!”
她说着把刚拍的视频片段发给乐遥。
乐遥刚在自习室写论文,写的头晕眼花,接到千影的电话,看着这大气磅礴的美景视频,心生向往,不禁感叹道:“哇,还真是,你还真做到了,不可思议,这也太美了吧,每天都看着这样的美景太幸福了吧!唉,我还在苦哈哈地看文献写论文。”
“哈哈哈——”千影开心死了。
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野外信号不好,分享了喜悦,她也就没多说,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