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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逗，狐狸病着。”陈凡把药囊提起来，语气一沉。
“锅里腾一个小砂锅，烧两指雪水，先煎黄芪、防风、款冬老根，文火十来分钟，再下细辛薄片。”
“火别大，细辛易散。给狐狸单喂，别让其他几只凑。”
“它病了？”灵萱从堂屋端着一碗汤出来，听到话赶紧凑过去。
“哮喘前边那点风寒伏着，胸口不舒，靠细辛的辛散自己找根。狐狸鼻子比我们好。”陈凡解释得简短。
“懂了。”灵萱点头，“我来盯火，量你按。”
陈凡在屋檐下用短刀把黄芪、防风根削去泥皮，切截成斜片。
然后选最中正的一截细辛切薄如竹叶的片，只拣一指长，加进锅里，又用筷子捞起一小片递到锦姒鼻尖。
狐狸闻了闻，先缩了一下，打了个小喷嚏，随后才伸舌尖轻触一下，像尝辣，尝完没退，反倒把头往锅那边挪。
“行，那就说明味对。”
“喝完如果夜里不咳，就每天一次，不加量。”
“咳还重，再配一星星川贝，不过这季节找不到，得翻旧存药柜，看知青那边有没有换来的。”
陈凡把锅盖微掀一条缝儿出气，眼睛在火苗上跳了一圈，又压回去。
向阳在一旁拿着小本子问：“陈哥，药材存记账不？”
“记。细辛一根大一根小合一单位，黄芪三截，防风一根，款冬老根一段。”
“记到‘林场公共—动物用’那栏。”陈凡头也不抬地说道。
“以后谁家的牲口病了，照章用，别乱掏。”
赵雨端着碗凑过来，嘴里塞着窝窝头：“陈哥，刚才我们没弹药了，你要是再晚回半小时我真得往林子里喊你名字了。”
“喊名字让别人也知道我在那儿？你脑子冬眠了？”陈凡看他一眼。
“弹药问题明天我跟姜舅谈，俘虏交接以后，争取再批一小批训练用，别整天抠得像乞丐。”
“你才乞丐。”赵雨小声反驳，怕挨揍，赶紧低头“咔嚓咔嚓”啃窝头。
药煎到第一个小泡沿锅边冒出细白沫，清辛味透出那一层药底的温甜，狐狸往前再挪半寸。
陈凡掀盖，舀少量吹温，蹲下，把碗沿放狐狸鼻头下一点。
锦姒先用鼻子闻，确认不是滚烫，伸舌一点点舔。
第一口吞下去，狐狸耳朵轻抖，呼吸稍缓。
第二口、第三口它主动凑近，喝完那小碗，舔了舔嘴角，打了个带药气的小喷嚏。
“今晚你不许往外跑，跑出去喝冷风，重头再来。”陈凡交代道。
这时候，锦姒眼珠转了一圈，退到火堆阴影里蜷成一团，尾巴盖住鼻子，耳根仍竖半截。
灰灰过去想嗅，被它轻轻“呃”一声制止，只好悻悻退回。
陈凡这才直起腰，看向堂屋那头亮堂的窗纸。
院子外头风像是变向，带来远处有人脚步踩雪的节奏，协警应该要把书面材料拉走。
他脑子里把这一整天拉条列：追击、交火、俘获、黄喉貂圈、母熊介入、狐狸自寻药、挖根、煎服。
每一节都是一颗钉，钉完了，才有往下的力。
向阳又走过来，小声问：“陈哥，明天你计划是先搭棚还是先押人去所里？”
“分工。押人一早我陪姜舅去一次，把地图对，问清那几个红圈的老地名。”
“你带赵雨他们起灶，把第一片棚木框底座打眼，打的时候别用蛮力，把冻线凿开再插桩。”
“灵萱看药锅，狐狸一日两次观察，灰灰别让它跑。”陈凡说得顺口，像早就排好。
“收到。”向阳点。
“陈哥，要不要我晚点守狐狸那边？它夜咳我叫你。”赵雨端着第二碗汤凑过来，汤里漂了一块薄薄肉，显然是讨好的。
“晚上守夜轮值本来就有你，别想偷换。守全院，顺带看。狐狸咳一声你就冲过来，那才叫扰民。”陈凡摆手。
赵雨撇嘴：“我……行吧，那我不冲，我轻点。”
“还冲？”陈凡瞪他，“再冲你晚上喝药，细辛我给你加倍。”
院子里一阵笑。
那种笑不是放松到发软，而是忙了一天终于可以让肺叶吐出余气的一种声音。
火星往上蹿，落在药锅边沿，又被药汽熏灭。天外灰白沉下来，把四周山影压成几条淡线。
翌日，清早天还灰着，院子里柴火刚旺起来，雪面反着一层淡光，炊烟往低处压。
陈凡刚把砂锅里昨晚剩下那半碗药渣倒出去，正琢磨再给锦姒煮点清水化一化那股辛气。
院门那边就“咣咣”敲两下，接着是李大震特有的嗓门，压着急气还想装平稳的调子。
“凡儿，在不在？出事了我可就不绕弯子了啊！”
“在，门自己推。”陈凡头也不抬地回。
门板被风挤开一条缝，李大震裹着那件补了三补的棉袄挤进来，眉毛上全是结的霜，一进门就先用手搓了一把脸，吐出一口白气。
“仓库又来老鼠了，这回个头比上次大，冬天还成群，有胆子，有的站后腿冲人呲牙。”
“我怕再拖两天，把你们砍回来的那批肉给祸害了。”
“昨晚我们熏了一宿，打出来七八只，还听里头嗖嗖响。”
“你看，这事儿，还得请狐仙太奶露一下面子。”
锦姒正在火边蹲着，听到“狐仙太奶”四个字耳朵微动，瞥了李大震一眼，又把头别回去，像在故作高冷。
药喝过一夜，精神明显好了，呼吸也平稳。
陈凡斜眼：“你们不是前些天刚收拾过一轮？怎么又窜出来？”
“我们按你之前教的，把四周的缝都用土坯和破草塞了，可雪前那几天下了点回暖水，墙脚有潮，老鼠就往上咬，”李大震嘟囔道。
“还有我们把肉往里吊的时候掉了点碎渣子，估摸引味了。”
“吊腊肉你们烟是不是太快？外面糊里糊涂地黑一圈，里头还嫩，味冲，鼠一嗅就来。”
陈凡摇头，“这回是要收拾干净，不然明天再来。”
李大震赶紧点头：“我们给狐仙太奶准备了一只肉鸡，肥的，活的，今早绑腿了！”
“就等太奶一锤子搞定。凡儿，你借它一用。”
“它昨晚刚喝药，今天喘没喘还不知道。”陈凡一边说一边伸手顺着锦姒背毛摸了一下。
不过还好，毛温正常，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