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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东西不退，反倒把圈越收越紧。
它们在树与树之间跳，落地快，起跳更快，动作连贯，好几次险些钻进枪线的死角。
陈凡手心出汗，枪托压得更紧。
他知道在这种地方，最怕的是上面掉一只从人头顶过来，那就来不及抬枪。
得换环境，不能在光秃秃的树底下站死。
“往左挪，靠那两根倒木！”陈凡边说边动，背不离俘虏，脚下拗着走。
倒木根相对，形成一个夹角，有掩护。他们半拖半拽，把三人往中间塞。
赵雨手忙脚乱帮着，嘴里还骂一句：“就知道你不让人轻松。”
“我轻松你就躺这儿。”陈凡没空笑，把半截没燃尽的火油布撂在倒木旁边，形成一道“烟墙”。
黄喉貂群外圈的几只忽然停了停，耳朵一起动了一动，像是在听更远处的动静。
紧接着，它们的叫声突然换了调，更尖更短，像告警。
“有啥动静？”赵雨皱眉。
陈凡也听见了，林子更深处传来一种低沉的、含着胸腔回音的“呣——呣”，不高，却有力，节节逼近。
空气里那点不可言说的压力又回来了。
他的手腕莫名放松了一丝，又收紧。他知道这声线。
“来客。”他在心里说了一句，没把话讲出来。
黄喉貂的圈动了一下，最外圈那几只明显躁动，几只干脆往高枝蹿。
眼睛全朝一个方向看。
下一刻，一道沉重的黑影从树间缓缓现出来，毛色被雪喷得发白，肩背上有被旧伤拉扯出的硬块，后腿处毛稀了一圈。
巨大的鼻翼嗅了嗅，头微偏，眼珠转了一下，光一闪，是熟悉的琥珀色。
“是它。”赵雨压低声音。
母熊站定没动，先是盯着这个圈，像在看谁敢往里挤。黄喉貂群开始发出另一种声音，不是试探，是退缩前的那种虚张声势。
它们在枝头做出弓背的姿态，有几只甚至冲着熊摆出示威的“跳两步又退一步”的架势，尾巴炸得像扫帚。
母熊的鼻翼又动了一下，脑袋抬高，眼睛落到陈凡这边。
两双眼睛短短交会了一下，它的胸腔起伏加快了半下，然后嘴角一侧微微拉开，露出黄白的齿，发出一串不长不短的低吼，像是在说“别动”。
陈凡心说：“你说了算。”他把枪口稍稍垂了垂，不放下，站位却让出一点空间。
母熊不看他了。
它侧身慢慢走进圈边，离黄喉貂群最近的一只不过六七步。
那只发出尖叫，跳到了更高的枝头。
母熊靠到那两根倒木近旁，抬起左爪，在倒木端头狠狠拍了一记。
声响不算大，却极有力，震得雪粉从顶上簌簌落。
紧跟着它低头，把鼻子贴在倒木根那一小团还没完全熄的火油布上猛吸，火星被吸得更亮，冒起一股冲鼻子的小烟团。
母熊抬头，吐出一口气，烟被它上扬的气流携着往树上散。
黄喉貂最讨厌这种味，离得最近的几只齐齐偏头，往后躲了一寸。
母熊不急，它再往前一步，把胸口对着最近的那丛树尽头。
肩背上的毛竖了竖，第二下爪子拍在另一根倒木上，这一次它故意用爪尖划过木头，发出一串拖得很长的“吱啦”声。
那声像刀子在玻璃上走，让黄喉貂群齐齐一抖。
它们眼睛里那一丝狞凶被生理性的刺痛压住了。
几只跳脱了两步，跳到了更远的枝头，外圈开始松动。
“它在逼圈。”赵雨低低说。
“看着学。”陈凡扯了扯嘴角。
母熊的动作不像它平时追猎的样子，少了往前扑的冲劲，多了几分“立规矩”的意思。
它不追，只是走位，走到哪，哪边就空出一个口子。
而且也不打，只是用声音、气息、动线告诉对面“位置归我”。
这很熊，也很聪明。
就在这时，树顶传来一阵扑翅声。
两只大个头的雕鸮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更高的横枝上，夜里是它们的天下，天光不亮它们也能靠听和影子来定位。
雕鸮对血味很敏感，眼睛圆圆，冷冷地看着这一圈，像个无声的裁判。
黄喉貂群对雕鸮也不太敢撒野，最怕它从背后轰一下，把它们摔下来。
上有雕鸮，下有熊，黄喉貂群的气势彻底压了一寸。
母熊又前走两步，这一次不再拍木，它直接用肩膀去挤那一处最密的枝丛，挤得枝子“咔嚓”响。
树上那几只被逼得没位置，干脆跳到了另一棵树，距离拉开了。
母熊再往前一尺，另几只也被压走。
这样两三下，原本裹紧他们的小圈，出现了两个明显的缺口。
“往左缺口走。”陈凡抓住时机，吩咐，“赵雨，盯右上。”
“俘虏照旧在中间，脚抬高点，别被雪里藏的东西绊住。”
他们不急，挪两步停一步，母熊走到哪，他们就向开哪边。
黄喉貂群以退为进的试探还有，但都被母熊用一次低吼压下去。
那声吼不高不长，却顶用。
再配着它鼻子喷出的湿白气，像是往树上挂旗子，挂一处，就是“这地方我在”。
雕鸮见场子稳定了，也没意思，扑翅飞远，去找更轻松的吃食。
黄喉貂群扯开距离，圈逐渐散掉，最后只剩下零零星星几只不甘心地在远处叫两声，像是在骂人，又像在招呼同伴收队。
“走。”陈凡压低嗓子，边走边看母熊。
它没有继续逼近，只一直走在侧面，像护送，又像盯着它刚立下的篱笆。
等他们穿过这片树丛，走进一处更开阔的雪沟时，它停了，抬头望一眼这边，目光在陈凡身上停了半息，没有让人觉得厌，也没有近人。
然后它慢慢往另一侧雪更厚的地方挪，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方向，像是在提醒“再有人追，往那边别走”。
“知道了。”陈凡在心里回它一句，嘴上还是那股嚷人的冷劲.
“谢谢，今天算你卖我一个人情。回头我给你带点肉筋，别挑剔。”
母熊鼻尖动了动，没点头也没摇头，转身走远了。
雪地上的它，背影看起来比昨天更疲累一点，后腿偶有发软，但走路还稳。
没回头，只把自己融进更深的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