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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万物生颜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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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万物生颜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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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微两手摁在李玙的?胳膊上,哭得呼哧带喘,结结巴巴问?宫女。
    “他们……他们为什么不管三哥哥?他们就走了?他们就不管了?”
    宫女紧张的?四处张望。
    “小祖宗,人家都怕沾染祸事呢,咱们也走罢……他不明不白的?死了,谁说得清楚?”
    “那怎么行!”
    秋微稚嫩的?童声撕裂尖叫起来,实在有破云裂帛之效,边哭边死命拍打宫女的?大腿,又掐又拧。
    “你快去叫人!叫我?外祖母!三哥哥不能死!”
    那宫女无?奈,只得嘱咐她。
    “那小娘子别走开,就在这儿候着……不不不,万一,万一他真?死了,你可赶紧溜,别让人瞧见。”
    秋微哭得说不出话,打她也打不动,无?法可想之下?,只得张嘴嗷的?一口咬上去,痛的?那宫女平地起跳,才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四周一片寂静,秋微觉出害怕来。
    李玙身上冰凉,身下?沁出一股一股的?水痕。
    ——就跟,就跟他讲的?故事里面的?水鬼一模一样。
    “三哥哥?!你不能死!”
    秋微俯身费力?地把他整个湿淋淋的?肩膀抱住摇晃,也没半点回应,不知道为什么身子还?特别沉,一脱手就软软倒下?去。
    宫女一去不返,夕阳斜斜挂在西天,晚霞嫣红美丽,可是这世上就要没有李玙了!
    秋微悲从中?来,瘫软在地上咧嘴大哭,跟方才的?高亢尖锐不同,真?正伤心绝望的?哭泣是没有声音的?。
    她下?意识想去亲亲他,就在刚动念头的?瞬间,李玙冰凉苍白的?面庞忽然动了动,然后他飞快的?伸出舌头,一卷,又缩了回去。
    “——啊!”
    秋微吓得捂住了嘴。
    李玙曾经吓唬她,死人有时会诈尸。
    她的?腿软的?没力?气动弹,只能用两只手撑着地躲避,才退了半步又觉得不能这么没义气,撇下?李玙让他做孤魂野鬼,只得战战兢兢蹭回来。
    这回李玙没吐舌头,而是睁开一只眼睛比了个滑稽的?鬼脸,那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就好像全世界他都骗得过,唯独不舍得骗她。
    “……”
    这下?秋微知道不需要害怕了,她放下?捂在嘴上的?手,跪着靠近他,趁他还?没玩够时好好的?看他,不然等他一翻身爬起来就又跑没影儿了。
    李玙的?眉眼,实在是太让她看不够了。
    即使是闭着的?时候,即使是被冷水泡的?发胀发白的?时候,他的?热情、快乐、不管不顾、无?法无?天,把大明宫搅和个鸡飞狗跳也不怕,被王皇后欺负得无?立锥之地也不在乎,他甚至能护住才三岁的?李璘,小小年纪就承担起阿耶的?职责。
    “三哥哥。”
    “嗯?”
    李玙还?在装死,可是又闭着眼跟她搭话。
    秋微觉得,虽然他没瞧见周遭色调越来越深,神奇的?调和了玫瑰紫和樱桃红的?晚霞,可是他惬意的?音调就仿佛正和她并肩观赏一般。
    没有圣人、王皇后,也没有外祖母,只有他们俩坐在高高的?山顶,瞧世间最美的?晚霞,李玙怅然吹着口哨,不怕任何人知道他和她在一起,不是偷偷亲她抱她,全是光明正大的?。
    “你去哪儿都带着我?好吗?”
    “好。”
    李玙不笑时唇角也会得意扬起,拐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声音低的?仿佛叹息。
    夜风拂过,寒凉入骨。
    秋微抬手擦拭冰凉的?泪珠,明白她已不再有当初独一无?二的?地位,也不再有看见他本来质地的?机会。
    十数年过去了,风急雨骤,电闪雷鸣,李玙这艘小船摇摇荡荡,在苦海里沉浮,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她错失了最亲近的?位置。
    兴许李玙也遗憾过吧?
    她疲惫地回答,“……妾都忘了。”
    青竹翠鸟提灯里的?蜡烛将要燃尽,火苗抖了抖,更昏黄些,李玙在阴影中?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神情是少有的?宽纵容忍。
    秋微忽然想起正置身于?杜若的?乐水居,甚至‘乐水居’三个字当初是她提的?。
    “殿下?看着处置吧,妾是个过时的?人,不便?再置喙了。”
    李玙挥手允她离去,踩着点点星光回房。
    杜若迎上来,盈盈伸手,奉上高脚透明玻璃杯,她骨节颀长?,十指尖尖蹙起,托起紫红色澄澈的?葡萄酒,不喝也好看。
    “——上次那个和尚,”
    李玙无?心饮酒,接过放在一边,开门?见山问?,“是在哪座庙里清修?英芙常去听他讲法?”
    杜若心里咯噔一声,拈着罗帕的?手停在李玙胸前。
    “嗯,含光法师在安国寺暂住,有时也去清凉寺参加法会。这两三个月太子妃出去过七八回,多半都与薛王妃同行。”
    李玙听不得同行二字,瞟了眼她不知所措的?神情,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杜若纳罕,笑道,“殿下?慢点儿,真?想喝,等一等妾要几样小菜来。”说罢又倒了一杯。
    李玙并不理她,抬手又是涓滴不剩。
    深更半夜,肠胃空空,杜若哪肯由着他这样胡乱饮酒,索性放下?玉瓶凑近脸觑着他问?。
    “张家姐姐气着你了?”
    李玙默不作?声直挺挺坐着,全然不为所动,可是细看胸膛微微起伏,分明有不便?出口之事,见使唤不动杜若,他直接操起酒壶往嘴里灌。
    杜若也不与他硬杠,立时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把他膀子圈在怀里蹭了蹭。
    她身形娇小,可是并不稚拙,尤其这一年得充分滋润,软腻爽滑处令李玙甘之若饴。只是她这般主动蔚为少见,惹得李玙怔然,触手绵绵软软极舒服适意,再低头对上她疼惜爱护的?眼神,咬着唇角忍耐的?羞涩,心底某处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泛出难以描述的?震动麻痹。
    “你不准生气。”
    “好好——”
    李玙放下?酒壶,抽出胳膊环住她腰身,另一只手无?奈地摸了摸头皮,平铺直叙道。
    “你的?亲夫君被人戴绿帽子了。”
    杜若瞬时以为李玙又误会了柳绩,正要辩解,忽然反应过来。
    “殿下?是说英芙?不会的?!”
    这傻丫头倒去替别人作?保。
    李玙勉强扭了扭脖颈,扭得咔咔作?响,摇头道,“唉,方才我?细算了算,将尽三年不曾与她……着实也是难为她。”
    “……”
    杜若万没想到李玙竟能从这个角度理解问?题,话虽然难听,倒也还?算是肯体谅人,只是这女人的?需求……
    从女学的?闺训来说,那是,根本不存在的?。
    李玙瞧出她尴尬,笑着换出一副谆谆教导的?语气,悠悠道,“所谓天生万物,阴阳相合。倘若只有男子主动需要,女子只是应和,何来‘相合’之说呢?诚然男子能同时娶许多妾侍,女子只能和离再嫁,断不能一身二用,这是礼法,却不是人情。而且久旷之妇人,面色青白,眼神浑浊,容色大打折扣,一望而知。”
    “……”
    “饮食男女,寻常人最美妙的?享受莫过于?此,尤其由情入心,情生意动,叫人一而再再而三,孜孜渴求,绝不放弃。个中?滋味,孤全力?以赴,不知可有令二娘管窥其妙啊?”
    杜若僵住,被他直白的?问?题逼得口干舌燥,只能紧紧盯着金丝楠木桌子边沿细腻繁复的?刀功花纹。李玙五指伸开,摩挲杜若白净柔腻的?侧颈,食指来回揉搓耳垂,亲昵地凑近她问?。
    “二娘不肯夸夸孤么?孤这一向未在别处用功,俗话说用进废退,很怕功力?有所退步。”
    杜若在他热烘烘的?怀抱里手脚发麻,眼看绯红绡衣覆盖下?,白皙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玙瞧见她震颤的?反应,得意又沉醉地深深吸气闭眼,肩膀手臂连带着大腿都不由得绷紧了骨肉,酝酿出一浪接一浪的?炙热,像蠢蠢欲动的?火药,只待她丁点声息,就能从沉默中?爆发出来。
    杜若心知肚明,忍耐着放平呼吸,不去刺激他,只侧过脸,用清澈的?眸子对上李玙的?神昏意荡,语气肃然。
    “殿下?,太子妃行为不轨,会牵累到您的?,甚至可能被圣人拿住把柄。处置此事宜早不宜迟,拖延不得啊。”
    ——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
    李玙睁开眼,看清杜若那双妩媚灵透的?猫儿眼散发出某种令人心生寒意的?冷静严厉,不是依附他而生的?蒲苇藤萝,倒像勇据雄关开辟阵地的?将士。
    他下?意识松开胳膊,舔了舔唇。
    “是啊,当务之急,先把那和尚拘来再说。至于?英芙,不能让她再出门?了。”
    他停了停补充,“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倘若有别的?麻烦,早知道才好。”
    杜若心头一凛,大概明白他所指,随即又想连石楠他都肯放一条生路,英芙是六郎的?母亲,又牵连整个韦家,他不会痛下?杀手的?吧?
    李玙目光流转,瞬息已洞悉她的?担忧,淡声道,“能不杀的?人孤尽量不杀。”
    主君只用下?发命令,具体办事则另有其人。
    翌日李玙奉诏进宫,杜若坐在廊下?把一壶新茶泡的?没了味道,才打叠起精神叫蕉叶来。
    也真?亏得她乖觉,不仅自己来,还?提了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一道。
    杜若坐在上首,因无?外男,也没穿外头大衣裳,清清淡淡竹青交领的?纱褂子配简薄白裙,裙角零落两三朵海棠,面上几乎无?妆,单单点了一点红渍在眉心,清爽的?像尊白玉雕的?观音。
    她单手撑住额头,斜眼乜底下?跪着的?两个人。
    铃兰攥着把月白芭蕉扇子站在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风,扇面上绣五月的?蜀葵,认真?算算,晚了个节气。
    蕉叶心里砰砰的?跳,知道这回就是飞上枝头的?好机会了,转着眼珠子等半晌,没听见杜若问?话,忍不住主动开口。
    “即便?杜娘子不来寻奴婢,奴婢也要来寻杜娘子了。”
    杜若凝着眉目缓缓问?话。
    “是吗?妾请姐姐来,是商量太子今年的?寿诞怎么铺排。太子妃那儿倘若有个现成章程,妾就省事了。倘若没有,还?请姐姐指条明路。姐姐知道,太子妃才受了封赏,今年又是殿下?做太子的?头一年,于?情于?理,都不该妾来操办了。”
    蕉叶心里咯噔一下?,听出杜若是故意把英芙的?地位抬着说,试炼她是否真?心投靠。她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
    从前储位未定?的?时候,英芙与姜氏争吵翻脸,韦家便?当没她这个人似的?,说不来往就不来往。可是三月份那道圣旨一下?,姜氏就忽然又出现在明月院了,且不管英芙怎样阴阳怪气的?为难,姜氏连个折扣都不打,只管哄得她高高兴兴。
    后头英芙的?太子妃位坐稳了,不止姜氏,连久未露面的?薛王妃韦青芙也主动上门?,一意投靠,并不在意英芙话里话外挂着那个风骚和尚。
    这种情势之下?,她再跳出来指证英芙,岂不是自寻死路?
    “姐姐?”
    杜若招招手,蕉叶附耳过去,听见她小声道,“姐姐放心,出首告状之人昨夜已经有了,所以姐姐只是做个旁证而已。或者姐姐连个旁证都不愿意做,那就让这个丫头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女孩子总相信爱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能做到一切。
    如果说秋微和杜若有什么区别,杜若会说,你去哪,我跟上。秋微只会说,你不要放开我。
    李玙没有那么强大,他甚至自身难保,爱这样一个人,总是很辛苦的。
    其实珍贵的不是他为承诺做到的事,是承诺出口那一瞬间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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