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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集:利尽而散联盟崩(第1/2页)
周嬷嬷的身影消失在抄手游廊尽头时,沈月娥还站在旧书库门口,指尖残留着账册纸页的粗糙触感,鼻腔里满是陈年灰尘与霉味混合的气息。那嬷嬷垂眸行礼时,鬓角那枚磨得发亮的银簪子,还有她裙摆扫过门槛时那声极轻的“窸窣”响,都像针一样扎在沈月娥心上——周嬷嬷绝不是路过,她是来盯梢的,是邢夫人,或是更深层的人,派来监视她的。
“姨娘,咱们快走吧,这里太闷了。”翠儿拉了拉她的衣袖,见她脸色发白,以为是被书库的霉味呛着了。
沈月娥回过神,点了点头,脚步却有些发沉。走出旧书库的院门,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落在青石板上,映出两人细长的影子,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她知道,从周嬷嬷出现在书库门口的那一刻起,她之前所有小心翼翼的试探,都可能已经暴露了。
回到揽月轩,沈月娥立刻关上门,让翠儿取来她平日绣活用的竹篮,又找了块素色的锦缎,把写着“胡四”“清虚观”的纸条仔细包好,塞进竹篮底部的夹层里。“你现在就去前院,说我要做新的帕子,缺了几种绣线,得去外面的‘锦绣阁’采买。”她一边帮翠儿整理衣襟,一边低声叮嘱,“到了街角的菱角摊,就说要‘带壳的熟菱角’,把竹篮递过去,让小贩帮你挑。记住,不管他说什么,都别多问,拿了菱角就回来,路上别跟任何人说话。”
翠儿接过竹篮,指尖有些发颤:“姨娘,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办好。”她知道这趟出门不只是采买绣线,更重要的是传递消息,心里既紧张又害怕。
沈月娥拍了拍她的手:“别慌,就当是平常出门采买,越自然越好。”
翠儿应了声,提着竹篮,尽量装作轻松的样子,走出了揽月轩。沈月娥站在窗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才缓缓松了口气。她走到桌前,倒了杯冷茶,一口饮尽,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底的焦虑。她不知道苏十三那边收到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这条线索能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半个时辰后,翠儿回来了,手里提着装着绣线的纸包和一小袋菱角,脸色有些难看。“姨娘,那小贩……”她关好门,压低声音,“我按您说的,说要带壳的熟菱角,把竹篮递给他。他接过竹篮,摸了摸底部,然后就只说了一句‘风大,且等’,就把菱角和竹篮还给我了,什么都没多问。”
“风大,且等?”沈月娥皱紧眉头,重复着这四个字。这是什么意思?是说目前形势危险,不宜轻举妄动?还是说他们需要时间核实线索?她心里没底,一种不安的预感渐渐蔓延开来。
接下来的几日,沈月娥明显感觉到府里的气氛变了。她想去东跨院的布匹库再看看,管事张嬷嬷却拦在门口,笑着说:“沈姨娘,真是对不住,二奶奶刚吩咐了,说布匹库最近要清点入库的新布,暂时不让外人进,您要是需要布,跟我说,我给您取。”
她想去账房调阅几年前的采买旧档,管账的周先生却推说:“沈姨娘,前几日下雨,库房漏了点水,旧档都受潮了,正在通风晾晒,您要是不急,等晾干了我再给您送过去?”
这些理由都太牵强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推脱。沈月娥心里清楚,这是有人在暗中压制她,不让她再查下去。是谁?是邢夫人?还是幕后的魏彬?
更让她心惊的是王熙凤的态度。一次,她去抱厦回事,汇报完采买的事,正要离开,王熙凤却叫住她:“月娥,你等一下。”
沈月娥停下脚步,转过身,见王熙凤正低头整理桌上的账册,手指划过纸页,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平儿站在旁边,垂着眸,不敢说话。
“你近来好像对府里的陈年旧事格外上心?”王熙凤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复杂,有审视,也有一丝警告,“又是查旧库,又是调旧档,怎么,是觉得我管家用度有问题,还是觉得府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月娥心里一紧,连忙垂首:“奶奶误会了,妾身只是觉得府里的旧物堆得久了,容易浪费,想整理一下,也好给新东西腾地方。至于调旧档,是因为妾身想学习管家,看看以前的采买价格,也好日后帮奶奶省些银子。”
王熙凤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账册,身体微微前倾:“学习管家是好事,但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没必要刨根问底。你要知道,这府里,安稳比什么都重要。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惹祸上身,明白吗?”
“妾身明白了,多谢奶奶教诲。”沈月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心里却一片冰凉。王熙凤果然知道了她的动作,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再查下去,连王熙凤都不会再护着她了。
日子在压抑和不安中一天天过去,沈月娥像被无形的网困住,动弹不得。她不敢再轻易去查旧库、调旧档,只能待在揽月轩里,看似整理绣活,实则暗中观察府里的动静。翠儿每天都会去街角的菱角摊买菱角,可小贩每次都只说“再等等”,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来。
就在沈月娥快要失去耐心,甚至开始怀疑苏十三是否会放弃这条线索时,转机突然来了。
那是一个黄昏,林府的下人正在交接班,厨房的炊烟袅袅升起,飘在暮色里,带着饭菜的香气。沈月娥正坐在窗边绣帕子,忽然听到窗棂上传来几声极轻的叩击声——三短两长,是她和苏十三约定的信号。
她猛地抬起头,心脏“砰砰”地跳起来。她示意翠儿去门口守着,自己则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苏先生?”
“是我。”苏十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带着一丝急切,“姨娘,有重要消息跟你说,你仔细听。”
沈月娥屏住呼吸,贴在窗边。
“我们找到胡四了。”苏十三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他没回老家,而是被人藏在了城外的一个破庙里。我们把他控制住了,从他嘴里问出了一些事——清虚观根本不是什么正经道观,而是魏彬他们用来中转赃物的秘密据点!我们已经派人去了清虚观,起获了一部分往来的密信,上面有魏彬的私印!”
魏彬!沈月娥的瞳孔猛地收缩,手里的绣针掉在地上。她听说过这个名字——司钥太监,掌管宫禁锁钥,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权力极大。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他!难怪对方行事如此肆无忌惮,有这样的靠山,谁敢轻易动他们?
“密信里写了什么?”沈月娥急切地问。
“密信里主要是关于赃物中转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一些贿赂官员的记录。”苏十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现在证据链已经基本成型,只要再找到核心账册,还有邢夫人和魏彬直接往来的铁证,就能一举扳倒他们!”
“核心账册……邢夫人和魏彬的铁证……”沈月娥喃喃自语,眉头紧锁,“邢夫人那么谨慎,这些东西肯定藏得极深,我怎么可能拿到?”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苏十三的语气变得严肃,“时间紧迫,魏彬老奸巨猾,一旦察觉到不对劲,肯定会销毁所有证据。我们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拿到铁证!你必须想办法,要么找到核心账册,要么……直接搜查邢夫人的住处!”
“搜查邢夫人的住处?”沈月娥倒吸一口凉气,“苏先生,你疯了吗?邢夫人是林府的主母,我一个姨娘,怎么可能去搜查她的住处?这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查不到东西,我还会被冠上以下犯上的罪名,死无葬身之地!”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苏十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家主人已经在京城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这最后一击!绝不能让魏彬跑了!月姨娘,你想想,一旦魏彬逃脱,他肯定会报复,林府会怎么样?你会怎么样?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沈月娥沉默了。她知道苏十三说的是事实,可她也清楚,搜查邢夫人的住处风险太大了。邢夫人身边有王善保家的那些忠心耿耿的婆子,还有周嬷嬷那样深藏不露的眼线,她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更别说搜查了。
“苏先生,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她试图争取,“我再想想办法,或许能从其他地方找到线索,比如邢夫人的心腹,或者她常去的地方,不一定非要搜查她的住处。”
“没有时间了!”苏十三打断她,语气里透出一丝不耐烦,“胡四已经招了,魏彬他们最近要转移一批精铁,若是让这批精铁运出去,再想抓住他们就难了!月姨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是顾全大局,还是只顾着自己的安危,你自己选!”
“顾全大局?”沈月娥的声音冷了下来,“苏先生口中的大局,是扳倒魏彬,可我的大局,是活下去,是保住林家!若是按你说的做,我死了,林家乱了,就算扳倒了魏彬,又有什么意义?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窗外陷入了沉默,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沈月娥靠在冰冷的窗沿上,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知道,她和苏十三之间的联盟,从这一刻起,已经出现了裂痕。
良久,苏十三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把该说的都跟你说了,怎么做,你自己决定。信号香你还拿着,若是改变主意,或者找到了证据,就点燃它,我们的人会立刻过来。告辞。”
沈月娥没有回应,也没有再看窗外。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缓缓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桌上那截深紫色的信号香,心里一片茫然。
接下来的几天,沈月娥把自己关在揽月轩里,很少出门。她没有点燃信号香,也没有再试图去查邢夫人的住处,她需要时间,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一条既能自保,又能找到证据的路。
翠儿见她整日愁眉不展,心里也很着急,却不敢多问,只能默默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每天按时去菱角摊买菱角,带回的依旧是“再等等”的消息。
沈月娥翻遍了她之前整理的所有线索:李瓶儿的旧物、隆盛号的账目、丙字七号库的图纸、胡四的供词、清虚观的密信……她试图从中找到被忽略的细节,可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到一条既能避开邢夫人,又能拿到铁证的路。
这天晚上,沈月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李瓶儿刚入府时的样子,想起她用那支仿造的赤金点翠垂珠凤头簪栽赃自己的事——那支簪子做工极其精巧,无论是金箔的厚度,还是翠羽的光泽,都和真的几乎一模一样,若非她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破绽。
等等!沈月娥猛地坐起来,眼睛亮了起来。那支簪子!李瓶儿一个被禁足的姨娘,怎么可能拿到如此高仿的首饰?金陵城里,能做出这种以假乱真首饰的匠人,屈指可数,而且大多只为达官贵人服务,甚至可能和宫里有往来!
李瓶儿和邢夫人关系密切,那支簪子,会不会是邢夫人给她的?而邢夫人,会不会是从魏彬那里拿到的?如果能找到制作那支簪子的匠人,说不定能找到邢夫人和魏彬往来的证据!
这个发现让沈月娥兴奋得睡不着觉。她立刻下床,找到纸笔,凭着记忆,画出了那支凤头簪的样式,包括簪头的凤凰造型、垂珠的数量、翠羽的排列,甚至连簪杆上刻的细小纹路都画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一早,沈月娥把翠儿叫到身边,把画好的簪子图样交给她:“你今天想办法出府,去找我兄长沈青,把这张图样给他,让他帮忙查一下,金陵城里有没有能做出这种簪子的匠人,尤其是那些和宫里有往来,或者常给高官家眷做首饰的匠人。记住,一定要秘密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翠儿接过图样,仔细看了看:“姨娘,您放心,我一定找到沈公子,把您的话带到。”
翠儿走后,沈月娥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她觉得这条线索虽然微弱,但至少比直接搜查邢夫人的住处安全得多,也更有可能找到不易被销毁的证据——匠人只要还在金陵,就不可能凭空消失,他的证词,就是最好的铁证。
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甚至开始想象,找到匠人后,拿到证据,和苏十三联手,扳倒魏彬和邢夫人,林府恢复平静,她也能在林府安稳地活下去。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当天下午,翠儿还没回来,揽月轩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王善保家的带着四个粗壮的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管事媳妇,显然是故意要让更多人看到。
“沈月娥!你给我出来!”王善保家的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你这个偷东西的小贱人,竟敢偷我家太太的翡翠簪子,还不赶紧交出来!”
沈月娥愣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王嬷嬷,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什么时候偷你家太太的翡翠簪子了?你有证据吗?”
“证据?我当然有!”王善保家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支断裂的翡翠簪子,举过头顶,对着闻讯赶来的王熙凤哭嚎道,“二奶奶!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太太做主啊!这是我家太太娘家带来的老坑翡翠福寿簪,成色极佳,价值连城,昨天还好好的,今早我收拾太太的妆匣时,就发现簪子断了,而且是支假的!我问了府里的丫鬟,前几日只有沈月娥来过太太屋里请安,肯定是她趁太太不注意,偷换了簪子,拿了支假的来糊弄我们!求二奶奶明察,严惩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周围的管事媳妇们立刻议论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沈月娥身上,有好奇,有鄙夷,也有同情。
王熙凤皱着眉,走到王善保家的面前,拿起那支断裂的翡翠簪子看了看。簪子是祖母绿色,质地通透,断裂处的茬口很新,确实像是刚断不久。她看向沈月娥:“月娥,王嬷嬷说的是真的吗?你前几日去邢夫人屋里,有没有看到这支簪子?”
“回奶奶的话,妾身前几日去给邢夫人请安,确实看到她桌上放着一支翡翠簪子,但妾身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没有靠近,更别说偷换了。”沈月娥从容地回答,“而且,妾身家境虽不如林家,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偷东西的地步。王嬷嬷说我偷换簪子,可有其他人看到?除了她自己的一面之词,还有别的证据吗?”
“我看到了!”一个丫鬟从人群里走出来,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前几日沈姨娘给太太请安时,我看到她趁太太转身倒茶,偷偷碰了一下桌上的妆匣。”
沈月娥心里一沉——这是栽赃!是邢夫人故意安排的!那个丫鬟,肯定是邢夫人的心腹,专门出来做伪证的!
“你胡说!”翠儿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冲过来,挡在沈月娥面前,“我家姨娘根本没碰过什么妆匣!你肯定是被王嬷嬷收买了,故意陷害我家姨娘!”
“你这个小丫鬟,还敢顶嘴!”王善保家的站起来,伸手就要打翠儿,“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住手!”王熙凤喝止了她,“这里是揽月轩,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她看了看沈月娥,又看了看王善保家的和那个丫鬟,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件事牵扯到主母的财物和姨娘的清白,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沈月娥,你先跟我去抱厦,我要仔细问问你。王嬷嬷,你也带着那个丫鬟一起过来,还有,把那支假簪子也带上。”
沈月娥知道,这是邢夫人的阴谋。她们在苏十三的外部压力和她的内部调查下,已经慌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想先把她除掉,断了苏十三的线索。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王熙凤往抱厦走去。她知道,接下来的对峙,将决定她的生死。
抱厦里的气氛异常凝重。王熙凤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那支断裂的翡翠簪子,反复查看。王善保家的和那个丫鬟跪在地上,不停地哭嚎,一口咬定是沈月娥偷换了簪子。沈月娥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等待着王熙凤的问话。
“沈月娥,”王熙凤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再仔细想想,前几日去邢夫人屋里,除了请安,有没有做过其他事?比如……靠近过她的妆匣?”
“回奶奶的话,妾身没有。”沈月娥垂眸,语气坚定,“妾身去给邢夫人请安,一直站在离妆匣很远的地方,根本没有靠近。而且,当时屋里还有其他丫鬟在场,她们可以作证。”
“其他丫鬟?”王熙凤看向王善保家的,“当时屋里还有谁?”
王善保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当时……当时屋里只有我和刚才作证的这个丫鬟,没有其他人。”
“是吗?”沈月娥冷笑一声,“王嬷嬷,你这话可不对。前几日我去请安时,邢夫人院里的张丫鬟和李丫鬟也在屋里,她们就站在妆匣旁边,怎么会没有其他人?你是不是忘了?还是故意不想让她们出来作证?”
王善保家的脸色一变,没想到沈月娥会记得当时在场的丫鬟名字。她连忙说:“我……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能记错了。但不管怎么说,簪子就是你偷换的,不然怎么会突然变成假的?”
“簪子变成假的,有很多种可能,不一定是我偷换的。”沈月娥从容地反驳,“说不定是邢夫人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或者被其他丫鬟偷换了,甚至可能是你这个做嬷嬷的看管不力,弄丢了簪子,怕被邢夫人责罚,所以才栽赃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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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王善保家的气得跳起来,“我怎么可能弄丢太太的簪子?你这个小贱人,还敢血口喷人!”
“王嬷嬷,注意你的言辞!”王熙凤厉声呵斥,“这里是抱厦,不是你撒泼的地方!”她看向那个作证的丫鬟,“你说你看到沈月娥碰了妆匣,你看得清清楚楚吗?当时光线怎么样?你站在什么位置?”
那个丫鬟被王熙凤的气势吓到了,声音更抖了:“当……当时光线很好,我站在门口,看到沈姨娘趁太太不注意,伸手碰了一下妆匣的盖子。”
“你站在门口,离妆匣至少有三丈远,怎么可能看得清清楚楚我碰了妆匣盖子?”沈月娥立刻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而且,当时我穿的是水绿色的褙子,袖子很长,就算我真的碰了妆匣,你也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你根本就是在撒谎!”
丫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低下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王善保家的见状,连忙说:“二奶奶,就算她看得不清楚,可簪子确实是在沈月娥去过之后变成假的,这总不会错吧?肯定是她偷换的!求您一定要严惩她,不然以后府里的丫鬟姨娘都学着偷东西,这府里就乱了!”
王熙凤沉默了片刻,她心里清楚,这件事疑点重重,王善保家的和那个丫鬟的证词漏洞百出,很可能是邢夫人故意栽赃。但邢夫人是林府的主母,沈月娥只是个姨娘,若是处理不好,不仅会得罪邢夫人,还会让府里的人觉得她偏袒姨娘,有损她的威信。
她看向沈月娥,语气缓和了一些:“月娥,我知道你可能是被冤枉的,但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这样吧,你先回揽月轩,待在屋里,不许出门,等我查清真相,再给你一个交代。王嬷嬷,你也先回去,告诉邢夫人,我会尽快查清这件事,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沈月娥知道,王熙凤这是在暂时搁置这件事,既不得罪邢夫人,也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她点了点头:“多谢奶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庆堂身边的长随林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头发乱了,衣服上沾着尘土,显然是跑得很急。他连礼都顾不上行,直接对王熙凤喊道:“二奶奶!不好了!老爷让您立刻过去!宫里……宫里来人传旨了!是司礼监的公公,脸色很难看,好像有急事!”
抱厦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宫中来旨?还是司礼监的公公?在这个关键时刻?
王熙凤手里的翡翠簪子“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对林安说:“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她又看向沈月娥和王善保家的,“这件事暂时先这样,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她快步跟着林安往外走,脚步有些慌乱。
沈月娥站在原地,心里一片混乱。宫中来旨?司礼监的公公?是魏彬那边出事了,还是苏十三已经动手了?或者,是皇帝知道了林府牵扯进贪墨案,派人来查问?
王善保家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她看着沈月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她知道,宫中来旨,绝不是小事,若是真的查到邢夫人头上,她们所有人都难逃干系。
“我们……我们也走吧。”一个管事媳妇小声说,其他人纷纷点头,跟着王善保家的,匆匆离开了抱厦。
抱厦里只剩下沈月娥和翠儿两个人。沈月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匆匆忙忙的下人,心里充满了疑问和担忧。她不知道宫中来旨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她只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悄然来临。
林府的前院已经乱成了一团。林庆堂穿着一身正式的官服,站在门口,神色紧张地等待着。几个小厮拿着扫帚,匆忙地打扫着庭院,试图让府里看起来更整洁一些。丫鬟们则端着茶水、点心,快步往客厅走去,手脚都在发抖。
不多时,一队身穿黄色宫服的太监,簇拥着一个身穿红色蟒袍的公公,从马车上下来。为首的公公约莫五十多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扫视着林府的庭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皇帝身边的红人,李公公。
“林大人,别来无恙啊。”李公公开口,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庆堂连忙上前,躬身行礼:“下官林庆堂,参见李公公。不知公公今日驾临,有何要事?”
“咱家是来传旨的。”李公公淡淡地说,“林大人,请带路吧,咱家要在正厅宣读圣旨。”
林庆堂不敢怠慢,连忙领着李公公往正厅走去。王熙凤、邢夫人等女眷也已经赶到,站在正厅的两侧,垂着眸,不敢抬头。
李公公走到正厅的主位前站定,从身后小太监手里接过圣旨,展开,用尖细的声音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江南漕运近期频发贪墨之事,涉及军需民生物资,影响恶劣。着应天府尹彻查此案,凡牵涉官员、商户,一律从严处置,不得姑息。另,闻林府与涉案商户隆盛号往来密切,着林庆堂即刻配合应天府调查,不得隐瞒。钦此。”
宣读完圣旨,李公公将圣旨递给林庆堂:“林大人,接旨吧。”
林庆堂双手接过圣旨,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臣……臣林庆堂,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公公看着他,语气冰冷:“林大人,陛下念及你祖上有功,才给你一个配合调查的机会。你可要好自为之,若是敢隐瞒不报,或者包庇罪犯,休怪咱家不讲情面。”
“下官不敢,下官一定全力配合调查。”林庆堂连忙说。
李公公又看了一眼站在两侧的王熙凤和邢夫人,眼神在邢夫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转身对身后的小太监说:“我们走。”
林府众人一直送到门口,看着李公公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松了口气。
回到正厅,林庆堂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手里的圣旨还在微微颤抖。王熙凤走到他身边,轻声问:“老爷,现在怎么办?应天府肯定很快就会派人来查,我们……我们要不要把隆盛号的事跟他们说清楚?”
“说清楚?怎么说清楚?”林庆堂猛地站起来,语气激动,“我们跟隆盛号的往来账目都在账房里,他们一查就知道!若是查到李瓶儿,查到邢夫人,查到丙字七号库,我们林家就完了!”
邢夫人听到“丙字七号库”,身体一软,差点摔倒,丫鬟连忙扶住她:“老爷,妾身……妾身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李瓶儿那个贱人,是她跟隆盛号勾结,妾身根本不知情啊!”
“不知情?”林庆堂冷笑一声,“你跟李瓶儿走得那么近,她私放印子钱,你会不知道?现在出了事,你就想撇干净?晚了!”
王熙凤看着争吵的两人,心里也很着急。她知道,林府这次是真的麻烦了,若是不能尽快找到解决办法,不仅林庆堂会丢官,整个林家都可能被抄家。
就在这时,沈月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老爷,二奶奶,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林庆堂和王熙凤、邢夫人都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这是我画的一支簪子的图样。”沈月娥将纸递过去,“前几日,李瓶儿用这支仿造的簪子栽赃我,我一直觉得这支簪子的做工很特殊,便让兄长帮忙查了一下。刚才我兄长派人来报,说金陵城里,只有‘金玉斋’的老板张师傅能做出这种高仿的首饰,而且张师傅前几年,曾给司钥太监魏彬做过首饰。”
林庆堂接过纸,仔细看了看,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这支簪子,可能是魏彬通过邢夫人,交给李瓶儿的?”
“很有可能。”沈月娥点头,“若是我们能找到张师傅,让他出面指证,证明这支簪子是魏彬让他做的,再结合清虚观起获的密信,或许能证明林府是被魏彬和邢夫人利用,老爷只是被蒙蔽,并非主动参与贪墨。”
王熙凤也兴奋起来:“这是个好办法!只要能证明老爷是被蒙蔽的,陛下或许会从轻发落!老爷,我们现在就派人去请张师傅!”
林庆堂点了点头,立刻对林安说:“你立刻带人去‘金玉斋’,请张师傅来府里,就说有要事相商,一定要客气,不能让他跑了!”
林安领命,匆匆跑了出去。
邢夫人站在一旁,脸色惨白,身体不停地发抖。她知道,若是张师傅真的出面指证,她和魏彬的关系就会暴露,到时候,她不仅会失去一切,还会连累整个林家。她看着沈月娥,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恐惧,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沈月娥看着邢夫人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她知道,这是邢夫人应得的下场,是她自己选择了勾结魏彬,参与贪墨,就必须承担后果。
半个时辰后,林安带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约莫六十多岁的老人,走进了正厅。老人手里拿着一个锦盒,神色有些紧张,正是“金玉斋”的张师傅。
“草民张富贵,参见林大人,林夫人。”张师傅躬身行礼。
林庆堂连忙扶起他:“张师傅不必多礼,请坐。今日请您来,是有件事想向您请教。”他将沈月娥画的图样递给张师傅,“您看看,这支簪子,是不是您做的?”
张师傅接过图样,仔细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这支簪子的样式,确实是草民做的。前两年,有个太监找到草民,说是司钥太监魏公公要的,让草民做一支高仿的赤金点翠垂珠凤头簪,草民当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果然是魏彬!”林庆堂激动地站起来,“张师傅,您能作证吗?证明这支簪子是魏彬让您做的?”
张师傅犹豫了一下,脸色有些为难:“林大人,魏公公是宫里的红人,草民只是个普通的匠人,若是得罪了他,草民的店铺就完了,甚至可能性命不保啊。”
“张师傅,您放心。”沈月娥开口,“现在陛下已经下旨,让应天府彻查贪墨案,魏彬很快就会被扳倒。您若是出面指证,不仅不会有危险,还会因为揭发罪犯,得到陛下的赏赐。而且,林府也会保您的安全,您的店铺,以后也不会有人敢为难。”
张师傅看着沈月娥,又看了看林庆堂和王熙凤,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草民愿意作证!草民这里还有当时魏公公派人来取簪子时,留下的一块令牌,上面有魏公公的私印,或许能作为证据。”
他从锦盒里拿出一块黑色的令牌,递给林庆堂。令牌上刻着一个“魏”字,旁边还有一个细小的私印,正是魏彬的印记。
林庆堂接过令牌,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太好了!有了张师傅的证词和这块令牌,我们就能证明林府是被魏彬和邢夫人利用的!”
王熙凤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张师傅,多谢您仗义相助。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您的安全。”
邢夫人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彻底绝望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她猛地跪倒在地,哭着说:“老爷,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勾结魏彬,不该参与贪墨!求您饶了妾身,求您救救妾身啊!”
林庆堂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你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你做出这种事,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整个林家!我怎么可能饶了你?”
他转身对林安说:“把邢夫人带下去,关在她的院里,派人严加看管,不许她跟任何人接触!等应天府的人来了,再把她交出去!”
林安领命,带着两个婆子,将哭嚎的邢夫人拉了下去。
沈月娥看着邢夫人被带走,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知道,林府的危机暂时解除了,邢夫人被抓,魏彬也很快会被扳倒,这场持续了很久的风波,终于快要结束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惨白:“老爷,二奶奶,不好了!应天府的人来了,还带着苏十三先生,他们说……他们说要查林府的账房,还要带走沈姨娘,说沈姨娘跟贪墨案有关!”
沈月娥愣住了,林庆堂和王熙凤也愣住了。苏十三?他为什么要带应天府的人来抓沈月娥?
“这是怎么回事?”林庆堂皱紧眉头,“月娥明明是帮我们找到证据的人,怎么会跟贪墨案有关?”
沈月娥心里也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她走出正厅,看到应天府的捕头带着几个捕快,还有苏十三,正站在庭院里。苏十三看到她,眼神冰冷,没有丝毫之前的合作情谊。
“沈月娥,”苏十三开口,声音冰冷,“你涉嫌参与魏彬的贪墨案,协助李瓶儿转移赃款,应天府奉命,带你回去调查!”
沈月娥愣住了,她看着苏十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先生,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参与贪墨案了?我明明是帮你们找到证据的人!”
“帮我们找到证据?”苏十三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们不知道吗?你暗中调查隆盛号和丙字七号库,根本不是为了帮我们,而是为了自己私吞赃款!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你就跟我们走吧!”
沈月娥看着苏十三冰冷的眼神,终于明白过来。她和苏十三的联盟,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互相利用的基础上。现在,魏彬和邢夫人倒了,她的利用价值也没了。苏十三之所以要抓她,是为了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身上,好让苏家彻底摆脱干系,甚至可能想借此邀功!
“你这个骗子!”沈月娥气得浑身发抖,“你利用我,现在又想栽赃给我,你以为我会跟你走吗?”
“由不得你!”苏十三对捕头说,“把她带走!”
捕快们上前,就要抓住沈月娥。翠儿冲过来,挡在她面前:“不许抓我家姨娘!我家姨娘是被冤枉的!”
“滚开!”一个捕快推开翠儿,翠儿摔倒在地,额头磕出了血。
“翠儿!”沈月娥惊呼,想要去扶她,却被捕快抓住了胳膊。
林庆堂和王熙凤也赶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林庆堂连忙说:“捕头大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沈姨娘是帮我们找到证据的人,她不可能参与贪墨案!”
“误会?”捕头冷笑一声,“林大人,我们是奉命行事,有苏先生提供的证据,沈月娥涉嫌贪墨,证据确凿!您若是再阻拦,就是妨碍公务!”
苏十三看着林庆堂,语气冰冷:“林大人,您还是管好您自己吧。若是不想林府被牵连,就别再插手这件事。”
林庆堂看着苏十三,又看了看被抓住的沈月娥,心里充满了犹豫。他知道,苏十三背后是苏家,势力庞大,他得罪不起。而且,林府刚刚摆脱危机,他不想再惹上麻烦。
沈月娥看着林庆堂犹豫的样子,心里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林大人,二奶奶,多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沈月娥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但我沈月娥没有参与贪墨,我是被冤枉的!我相信,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
说完,她不再挣扎,任由捕快将她带走。翠儿哭着追上去,却被小厮拦住了。
苏十三看着沈月娥被带走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他转身对林庆堂说:“林大人,希望您能记住今天的事,以后好好配合调查,不要再惹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他转身跟着捕快,离开了林府。
林府的庭院里,只剩下林庆堂、王熙凤和哭嚎的翠儿。夕阳的余晖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王熙凤看着沈月娥被带走的方向,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知道,沈月娥是被冤枉的,可她却没有办法救她。
这场风波,看似结束了,却又以另一种方式,将沈月娥推向了深渊。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并非结束,而是另一场更大风暴的开始——苏家的野心,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而她,只是苏家计划中的一颗棋子,用完了,就可以随意丢弃。
(本集完)
第59集《金莲在夹缝游走》简单内容提示:
司礼监太监突然前来林家传旨,内容未知,但气氛紧张,可能与被调查的魏彬有关,或是其反制手段。圣旨的到来暂时打断了邢夫人对沈月娥的指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前院接旨。一位新的女性角色(或原着中类似定位的角色)可能因圣旨相关事宜(如指婚、赏赐)被引入林府,她身份特殊,聪慧且善于周旋。潘金莲(或类似角色)敏锐地察觉到林府内部暗流,她既不完全依附邢夫人,也不倒向王熙凤,更对沈月娥的处境抱有某种兴趣或算计,开始在各方势力间游走,为自己谋利。圣旨内容究竟是什么?会对林家产生何种影响?新角色的加入会给复杂的局势带来什么变数?沈月娥能否利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摆脱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