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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林夏初入徐州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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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林夏初入徐州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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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林夏初入徐州城(二)(第1/2页)
    入夏的徐州城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林夏赤着膊,汗珠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在青砖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铁砧上的马蹄铁已经烧得通红,他抡起八斤重的铁锤,每一下都砸在最精准的位置,火星溅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烫出一个个细小的白点。
    “好力道!”张老板叼着旱烟袋,眯眼打量着成型的马蹄铁,“这活儿,你爹当年都得砸三遍,你小子两遍就成了。”
    林夏抹了把脸上的汗,拿起淬火钳夹起马蹄铁,“滋啦”一声浸入冷水。白雾腾起时,他看见沈知言站在铺子门口,月白长衫在热风里轻轻晃动。
    “沈公子怎么来了?”张老板直起身,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来取我定做的那把裁纸刀。”沈知言的目光落在林夏胳膊上的烫伤,眉头微蹙,“怎么不戴护腕?”
    林夏慌忙把袖子拉下来:“习惯了,不碍事。”他转身从工具箱里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把象牙柄的裁纸刀,刀刃磨得亮可鉴人,“您看看合不合用。”
    沈知言接过刀,指尖拂过刀刃上錾刻的云纹——那是林夏熬夜刻的。“手艺越发好了。”他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这是治烫伤的药膏,记得用上。”
    林夏捏着瓷瓶,瓶身冰凉的触感混着掌心的汗,黏糊糊的。他想说不用,却被张老板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沈公子给的,拿着!”
    等沈知言走了,张老板才啐了口烟渣:“傻小子,沈公子那药膏是京城来的,金贵着呢。”他往铁炉里添了块煤,火星子噼啪作响,“不过也是你争气,上周给守备大人打的那把腰刀,人家赏了五两银子,说比兵器坊的活儿还好。”
    林夏摸着发烫的耳朵笑了。那把腰刀他磨了整整七个晚上,刀柄上的缠枝纹刻得手指都起了茧。
    傍晚去府学的路上,林夏特意绕到布庄,给沈知言送了个新打的书签。黄铜质地,上面刻着片竹叶,叶尖还蜷着只小虫子,是他照着府学墙头的螳螂刻的。
    “刻得真像。”沈知言把书签夹在《史记》里,“周先生说你《论语》背得比老生还熟?”
    “瞎背的。”林夏挠挠头,“就是晚上睡不着,在油灯下多念了几遍。”
    “明日休沐,跟我去个地方。”沈知言合上书卷,“户部的李主事要打套文房铁器,笔洗、镇纸都要,点名要你上手。”
    林夏的脸一下子白了:“我……我不行吧?那些读书人讲究多,我怕做不好。”
    “你见过李主事的砚台吗?”沈知言突然问。
    “没……”
    “那是方端溪老坑,石眼活像真的月牙。”沈知言笑起来,“可他每次用,都特意找你打的砚滴。说你做的东西,有股子实在气。”
    那天晚上,林夏在柴房里对着块黄铜琢磨到后半夜。月光从破窗纸漏进来,在铜块上投下歪斜的影子,像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心。他想起爹说过,打铁不分高低,打锄头和打宝刀,用的力气是一样的,差的只是心思。
    李主事的府邸在北门里的梨花巷,青砖灰瓦的院子里种着两株石榴树,正是开花的时候,红得像团火。林夏跟着沈知言走进书房,看见墙上挂着幅水墨画,画的是徐州城外的云龙山。
    “沈贤侄来了。”李主事从书案后站起来,他穿着件藏青绸衫,下巴上留着三缕短须,“这位就是林小师傅?”
    “晚辈林夏,见过李大人。”林夏赶紧作揖,手心的汗把黄铜书签攥得发潮。
    “不必多礼。”李主事指着书案上的图纸,“我想要套青铜文房,镇纸要刻《兰亭序》,笔洗做成荷叶形,你看……”
    林夏凑过去看图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砚台。那砚台果然如沈知言所说,石眼像轮新月,砚池里还汪着些墨汁,散发着淡淡的松烟香。
    “镇纸用青铜怕是太重,”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用锡铜合金如何?轻便且不易生锈。笔洗要荷叶形,不如边缘再雕两只青蛙,注水时像浮在水上似的。”
    李主事愣了愣,随即抚掌大笑:“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就按你说的做!”
    离开李府时,石榴花落在林夏的肩头。沈知言捡起花瓣,塞进他的布兜里:“刚才怎么不怕了?”
    “看那砚台就不怕了。”林夏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爹说过,爱器物的人,眼里只有好坏,没有高低。”
    沈知言停下脚步,看着他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突然觉得这半大的少年,肩膀已经能扛得起事了。
    八月十五那天,铁铺歇业。林夏提着两斤月饼去沈府,却被管家拦在门口。“沈公子不在,”管家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去南京探亲了,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林夏捏着油纸包的手紧了紧:“那……这些月饼麻烦您转交。”
    “不必了。”管家侧身让开条路,语气冷淡,“公子临走前交代,让你以后不用再来了。府学那边,也不必去了。”
    林夏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却看见管家已经关上了大门,门环上的铜狮子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回到客栈,老板娘塞给他碗桂花羹:“小林,怎么了?脸这么白。”
    “沈公子……不让我去府学了。”林夏的声音发颤,他摸出怀里的青铜书签,竹叶上的小虫子好像在嘲笑他。
    “胡说什么。”老板娘往他碗里多加了勺糖,“沈公子上周还跟我打听你爱吃甜口咸口,怎么会不让你去?”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林夏探头一看,是府学的周先生,手里还拿着本书。
    “林夏,可算找着你了。”周先生喘着气,把书递给她,“沈贤侄临走前托我转交的,说这是你一直想看的《天工开物》。”
    林夏接过书,封面上还留着沈知言的指温。“周先生,沈公子为什么突然走了?”
    周先生叹了口气,坐在门槛上:“你还不知道吧?沈大人……就是沈公子的父亲,在南京被人弹劾了,说他私通倭寇。沈公子这是赶去探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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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夏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他想起沈知言总爱说的那句“徐州城的人,都在互相帮衬着过日子”,突然觉得喉咙里又苦又涩。
    “那府学……”
    “照常去。”周先生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沈贤侄说了,要是有人敢拦你,就说是我说的。这孩子,心细着呢,早料到你会胡思乱想。”
    那天晚上,林夏抱着《天工开物》坐在油灯下,一夜没睡。书里的活字印刷、矿石冶炼,他都看得懂,可他看不懂为什么好人会被诬陷。窗外的月光照在爹留下的木牌上,他突然想,爹当年是不是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过了几日,张老板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听说了吗?沈大人被关入天牢了。徐州城里的沈记布庄,都被官府封了。”
    林夏正在打铁的手猛地一顿,铁锤砸在铁砧边缘,震得虎口发麻。“为什么?”他声音嘶哑。
    “还能为什么?”张老板往地上啐了口,“树大招风呗。沈大人在徐州做了那么多年好事,修路、办学、接济灾民,早就有人眼红了。”
    那天下午,林夏揣着攒下的碎银,想去沈记布庄看看。刚走到街口,就看见几个官差正在撕布庄的牌匾,“沈记”两个字摔在地上,被马蹄踩得粉碎。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听说沈大人把军粮卖给倭寇了……”
    “怪不得那么有钱,原来是发的国难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林夏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他想冲上去争辩,可看着官差腰间的佩刀,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王婆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别听他们瞎咧咧,沈公子是什么人,咱们心里有数。”
    红薯的甜香也暖不了林夏的心。他回到铁铺,把自己关在锻打间,抡起大锤拼命砸着铁块。火星溅在他脸上,他浑然不觉,直到张老板夺下他的锤:“你想把铁砧砸穿吗?”
    “张叔,我想做把刀。”林夏的眼睛通红,“一把能劈开谣言的刀。”
    张老板沉默了半晌,从墙角拖出块黑沉沉的铁坯:“这是镔铁,我藏了十年,本想给我儿子做把成年礼的刀。你拿去练,啥时候能把它打成剑,啥时候再说别的。”
    镔铁比普通铁器硬十倍,林夏的手很快就磨出了血泡。夜里在客栈,他就着油灯挑破血泡,涂上沈知言给的药膏,第二天接着打。府学他还是照去,只是不再坐前排,总躲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默默看书、抄书。
    周先生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每次讲完课,都会额外给他留几页批注过的书稿。有次林夏发现,书稿的空白处,用极细的笔写着“沈府近况安好”。
    入冬的时候,林夏终于把那块镔铁打成了剑坯。剑身狭长,寒光凛冽,虽未开刃,却已有了慑人的气势。张老板摸着剑身,连连点头:“好小子,这剑有魂。”
    那天傍晚,林夏提着剑坯去梨花巷。李主事正在院子里扫落叶,看见他,愣了愣:“林小师傅?”
    “李大人,”林夏把剑坯放在石桌上,“我想求您件事。”
    “你说。”
    “我想把这剑献给巡抚大人。”林夏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听说巡抚大人明日巡查徐州,我想当着众人的面,替沈公子辩白。”
    李主事的手抖了一下,扫帚“哐当”掉在地上。“你疯了?”他压低声音,“沈案是朝廷钦定的,你一个铁匠,凑什么热闹?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我爹说过,”林夏摸着冰冷的剑坯,“打铁要趁热,做人要趁直。沈公子帮过我,帮过很多像我一样的人,我不能看着他被人冤枉。”
    李主事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耳朵,突然叹了口气:“罢了,我带你去。巡抚大人是我同年,或许会给几分薄面。”他捡起扫帚,“不过你记住,话要想清楚再说,别冲动。”
    第二天一早,巡抚的仪仗在鼓楼前停下。林夏挤在人群里,手里紧紧攥着剑坯。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他却觉得浑身发烫。
    “徐州知府王大人,参见巡抚大人!”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跪在地上,声音谄媚。
    “起来吧。”巡抚的声音很威严,“沈万堂一案,查得如何了?”
    王知府的脸色僵了一下:“回大人,证据确凿,沈万堂确有通倭之嫌,其家产已尽数抄没……”
    “胡说!”林夏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往前冲了几步,被卫兵拦住。
    “放肆!”王知府厉声喝道,“拿下这个流民!”
    “等等。”巡抚抬手制止了卫兵,“你有何话要说?”
    林夏举起手里的剑坯,声音在寒风里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大人,沈公子是好人!他帮我找活干,帮我读书,还常常接济穷人。这把剑,是我用他教我的道理打成的,求大人明察!”
    人群里炸开了锅,有人说这小子疯了,有人偷偷给他使眼色。李主事站在后面,手心全是汗。
    巡抚盯着林夏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这剑坯打得不错,是谁教你的?”
    “是……是我爹,也是沈公子。”
    “哦?”巡抚饶有兴致,“沈万堂还懂打铁?”
    “他说,”林夏的声音哽咽了,“他说做事和做人一样,都要用心。”
    巡抚沉默了片刻,对身边的随从说:“把这剑坯收下。还有,沈案卷宗,我要带回省城重审。”
    王知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林夏站在原地,直到巡抚的仪仗走远了,才发现自己的腿一直在抖。李主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种。”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林夏的头发上,像撒了层白糖。他抬头望去,徐州城的屋檐下挂着冰凌,晶莹剔透,像一把把倒悬的剑。他突然觉得,这城里的雪,比淮阴的要干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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