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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睿脑子飞速运转，这事儿的根源是李科长帮忙牵线搭桥，要是说了实话，保不齐这群人明天就得排着队去堵科长的门。
到那时候，李复兴要是知道消息是自己嘴里漏出去的，这个刚到手的差事恐怕立刻就得换人。
想到这层利害关系，赵睿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汗。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含糊其辞道：“没……真没什么大事，科长就是带我去见习一下，熟悉熟悉流程，说以后可能有新任务。”
“就这？”李荣一脸不信，皱着眉追问，“科长亲自带你出去，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呢。”
赵睿连连点头，强作镇定：“真的，就是让我多学多看，积累点经验。”
张元似乎看出了赵睿的为难，便主动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围着干嘛，赵睿说是工作上的事，那就是工作上的事。赶紧的，都回去忙自己的吧。”
众人虽然满腹狐疑，但张元发了话，也不好再继续逼问，只好嘀嘀咕咕地散开，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望着同事们散去的背影，赵睿暗中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揩掉了额头的冷汗。
他心里清楚，能得到李科长的这份提携是多么难得，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给搞砸了。
他暗下决心，接下来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宁家村的采购工作办得漂漂亮亮，才算对得起科长的这份信任。
赵睿的神经这几日一直紧绷着，宁家村成了他每日必须报到的地方。
他心里悬着的那件大事，就是养鸡场何时能出货，这直接决定了他能否保住岗位，免于被调去车间的命运。
因此，他每次一进村，就先去找宁村长，两人凑在一起，反复推敲着鸡群出笼的每一个细节。
宁村长介绍情况时，赵睿就掏出随身的小本子，一笔一划地记录要点，目光里满是急切与期盼。
为了让厂里的领导们能有个直观的印象，赵睿还特地从鸡群里选了一只卖相最好的，亲自带了回去。
他一路上把那只鸡护在怀里，生怕有半点闪失，那架势，仿佛是护送着什么重要的物件。
一回到轧钢厂，赵睿便抱着鸡直奔领导办公室。
领导们见了这只鸡，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只见那鸡羽色油亮，鸡冠血红，体格壮硕，一看便知是下了功夫喂养的。
在眼下这个物资紧缺的特殊时期，市场行情一天一个样。
轧钢厂先前定下的采购标准，放到现在来看，已经完全跟不上形势。
若还是死守着老价格，想买到足量的肉食，无异于痴人说梦。
黑市上的肉价粮价早就翻着跟头往上涨了不知多少倍。
因此，轧钢厂调整采购价势在必行。
尽管新价格依然远不及黑市，但相比过去已经有了显著的提高。
只是，这种大宗采购的定价权始终在领导手里，毕竟交易额巨大，单价上哪怕只差一两毛，总账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厂领导们经过一番审慎的商议和评估，最终拍板，给宁家村的鸡定下了两块八毛一只的采购价。
赵睿一听到这个价格，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几乎是立刻动身，又一次赶往宁家村，要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宁村长。
宁村长听完，脸上浮现出踏实的笑容。
他清楚，这个价钱虽然没到李家庄卖出的三块钱，但自己村子用饲料养鸡时日尚短，按老规矩，这批鸡最多也就值个两块钱，品相差些的还卖不到。
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盘算着等下一批鸡出笼，村里的养殖技术更成熟，鸡的品质再上一个台阶，卖到三块钱一只并非没有可能。
两人一拍即合，迅速敲定了提货的细节，定在第二天由轧钢厂派车来村里拉鸡。
事情谈妥，赵睿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明白这事关重大，哪个环节都不能出岔子。
他顾不上歇脚，立刻掉头往厂里赶，准备向李复兴汇报进展。
这也是厂里如今的新局面，李文斌正有意识地把一些权力交到李复兴手上，让他尽快熟悉业务。
这不仅是向李复兴示好，为将来融洽相处打下基础，更是李文斌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知道李复兴前途无量，日后很可能成为自己的上级，与其将来关系弄僵，倒不如现在就铺好路，免得以后被穿小鞋。
听完赵睿的汇报，李复兴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赞许地看着他：“你这事办得漂亮。”
一句简单的肯定，让赵睿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之前的紧张不安一扫而空。
“走，我们去趟运输科，把明天的车子给定下来。”李复兴说着，便领着赵睿出了办公室。
运输科的院子里，一个身影正围着辆解放卡车忙活。
走近了才看清是李大力，他正蹲在车轮边，专注地检查着什么，手上扳手转得飞快，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地方还得紧紧，安全第一，马虎不得。”
李复兴放轻脚步，走到跟前，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李大力浑身一震，回头看到来人，紧绷的脸立刻松弛下来，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二十一叔，您怎么来了？有事儿？”
李复兴笑了笑，这事得找主事的才行，便问：“大力，你师傅在不在？”
李大力赶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污：“在呢，在里头歇着，我领您过去。”
说着，李大力就引着两人进了休息室。
一股淡淡的汗味和机油味混杂在一起。
靠墙的躺椅上，李队长正仰头大睡，长途奔波的疲惫让他沉入了梦乡，呼吸匀称而深沉。
李大力凑到跟前，压低声音喊道：“师傅，醒醒，师傅？”
关师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是自己的徒弟，含混地问：“大力啊，啥事？”
李大力朝门口努了努嘴，小声说：“不是我，是李科长来了。”
“李科长”三个字仿佛一针提神剂，关师傅的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坐起身，目光在屋里一扫，便锁定了门口的李复兴。
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脸上堆着笑：“哎呀，李科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