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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爷一听“豆汁”这两个字，浑浊的眼睛里竟“噌”地冒出光来。
他一步上前，急切地抓住庆元的胳膊：“等等，庆元，你是说……复兴他弄到豆汁了？”
作为地道的老北京，一大爷对豆汁有种刻在骨子里的热爱。
许久未曾尝到那股魂牵梦绕的滋味，此刻“豆汁”二字钻入耳朵，他肚里的馋虫瞬间被唤醒，喉头一紧，舌下已是津液暗生。
庆元瞧着一大爷这激动的神情，满腹狐疑，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豆汁！”
得了准信儿，一大爷哪还顾得上别的，步子都比平时快了几分，径直朝着李复兴家走去。
到了院门口，一大爷敲了敲门。
李复兴闻声迎出来，见是一大爷，赶忙热情地招呼：“一大爷，您怎么来了？有事儿？”
一大爷脸上泛起一丝微红，心里琢磨着，总不能直说自个儿是为了一口喝的来的吧？
这面子有点挂不住。
他正踌躇着怎么开口，庆元也跟了过来，插话道：“一大爷，您是来给我们评理的吧？”
一大爷顺势清了清嗓子，说道：“评什么理，不就是为那点豆汁吗？”
李复兴一瞅一大爷这神态，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敢情是闻着味儿找上门来的。
他心领神会，立刻递上话头：“那正好，一大爷，您给句公道话，这豆汁到底算不算好东西？”
一大爷得了台阶，毫不含糊地接话：“豆汁，那当然是好东西。”
庆元一听，眼睛都瞪圆了：“一大爷，您这也太向着复兴了！”
他心念一转，计上心来：“光说不练可不行，您自个儿尝尝。”
说着，把那袋刚打开，还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豆汁递了过去。
一大爷没料到他有此一招，先是一愣，但目光落在眼前的豆汁上，那份渴望便再也藏不住了。
他顺手接过袋子，在旁人惊诧的注视下，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刹那间，一股舒畅的神情在他脸上漾开，眉眼舒展，仿佛含着什么琼浆玉液。
“地道！是好东西！”他由衷地赞叹道。
这久违的正宗滋味在口腔中弥漫，让他恍惚间回到了那些逝去的悠闲岁月。
这下，轮到庆元和顾成才面面相觑，彻底傻眼了。
他们瞅着一大爷，满心费解，自己刚才喝时明明如吞针毡，怎么到了一大爷嘴里就成了无上美味？
两人甚至暗自嘀咕，莫不是一大爷被李复兴拿捏住了什么把柄？
可看他那副心满意足的陶醉模样，又实在不像作伪。
而一大爷，这一口下肚，仿佛打开了身体的某个开关，再也停不下来。
没多大会儿工夫，一整袋豆汁就被他喝了个底朝天。
望着一大爷喝完豆汁后满足的神情，李复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转向庆元，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怎么样，庆元？连长辈都盖章认证了，这可是地道的好玩意儿，就你们俩不识货。”
庆元与顾成才交换了一个眼神，言语在此刻显得多余。
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瞬间读懂了对方的想法，一个念头在两人心中同时升起。
突然，庆元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慢悠悠地问：“复兴，你把这豆汁夸得天花乱坠，想必自己是品尝过了吧？”
李复兴心头一颤，他暗道不妙，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还没来得及。”
“那可太巧了！”
庆元和顾成才几乎是同时喊出声，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让李复兴发毛。
话音未落，两人一左一右，瞬间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李复兴瞬间明白了两人的意图，急忙开口求饶：“哎，庆元，成才！有话好说，犯不着动手！改天，改天我做东，全聚德的鸭子，东来顺的羊肉，随便你们挑！”
在那个连白面馒头都算改善生活的年头，这两样东西的诱惑力堪称顶级。
可惜，对眼下的庆元和顾成才来说，山珍海味也比不上让李复兴“尝尝鲜”来得有趣。
顾成才二话不说，仗着自己近来伙食改善后愈发结实的身板，上前一步，双臂如铁箍般环住了拼命挣扎的李复兴。
李复兴使出浑身解数，身体拧得像条麻花，试图摆脱钳制。
但顾成才自从帮着倒腾黑市货，时不时能开点小灶，力气早已非同往日。
任凭李复兴如何反抗，顾成才的双臂纹丝不动，将他死死地锁在原地。
见李复兴被成功制服，庆元笑得像个得逞的顽童，毫不客气地将袋口凑到他嘴边。
一口豆汁滑入喉咙，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酸馊与霉味的古怪气息瞬间炸开。
那味道仿佛陈年的泔水，霸道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从舌根到天灵盖都为之一震。李复兴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种味觉酷刑，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猛地挣脱了顾成才的束缚，整个人如炮弹般射向厕所，撕心裂肺的干呕声随之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而始作俑者庆元，此刻却换上了一副“关切”的面孔，端着一杯早就备好的清水跟到厕所门口：“复兴，来，赶紧漱漱口。”
李复兴一把抢过杯子，拼命地灌水、漱口，仿佛要将自己的舌头都刷掉一层皮。
他双眼通红，面色惨白，而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却引得门外的庆元和顾成才笑得直不起腰，乐不可支。
李复兴瘫在厕所里，欲哭无泪，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都把全聚德和东来顺抬出来了，怎么就没能拦住这两个一心想灌他豆汁的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