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魇妖艰难地行走，好不容易用着蛇尾爬到正殿，她正要进去好生关心一下当归，顺带着好好哄骗一下，就当归那傻子似的，铁定能再给她两根当归草叶。
然而，她这一路上想的实在太美好，现实实在太残酷。
她隔着老远就听到姬茧那冷冷的质问声，却又是充满着关心和心疼。“阿姐这是做什么？”
“你是姬茧，天冥宫宫主，你又怎么会明白呢？”
那样恍惚的梦里，公子尧的笑都好真实，他说的话是她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的。她伸手去抓前方，仿佛公子尧就在前面朝她伸出了手，可又是那么远，那么淡，当归努力伸手，伸长，再伸长，挽回的也只是冰冷空虚的空气。
他拽起当归满是疮口的手，眼中的沉痛愈甚：“他死了！阿姐还在为一个死人想不开，耗尽灵力和元气，阿姐可知会是何下场？”
当归平日里与人为善惯了，经过公子尧这一生死大劫之后性情变了不少，但只要不触到她逆鳞，她也还是都能忍受。可姬茧次次都因为公子尧的事与她争吵，她好累。
“我只是累了，困了，我就想睡会儿，你为何总要吵醒我。我睡着时，就像一场极为盛大的梦魇，在那里我开心，我兴奋，我有喜怒哀乐。可我清醒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梦中夫君说的话，许多许多让我沉迷的记忆，可我却又什么都抓不住，留不下。”当归重又闭上了眼，“姬茧，你不懂！你不懂！”
以前她是不知的，总觉人类的情爱不过就是他们的固执，他们的执念罢了，现在她知道了，情之一字，只因她未曾深陷其中，她便不能感同身受的知道，原来为爱生为爱死，也是甘之如饴的。
她说他不懂，他又怎么会不懂。他对她的心千万年了，从未变过。
姬茧摇头道：“阿姐……”
当归脱不开姬茧的手，不管不顾地从头上取下一根发钗，朝着姬茧抓住她那手腕的手狠命的戳，死命的戳：“你既不愿救夫君，又不愿我与夫君与梦中相见，你到底想作何！姬茧，我不是你阿姐，你放过我罢。”
头发散下，乱成一片，有些许长发贴在她沾着泪的脸上，狼狈至极，可她还在像疯了似的乱戳，有的戳在姬茧手上，有的戳在她自己手上，满目疮痍，姬茧也没有反抗，只是看到当归的手，他的心揪了一下。
“阿姐，他当初的目的只是想让你混进天冥宫，他对你并非真心，你却为何还要等他？”
当归纵使有些疯魔，可心里的那份情意却是怎么也难以掩饰，她的眼泪又吧嗒吧嗒落了下来。“为何不能等他？夫君对我好，这便够了。”当归恍惚的想，为何等他，只因他要我等他，我便等他。
姬茧指尖划过当归的手背，那些许伤痕在姬茧指下变得淡无，他又紧紧握住当归的手，像是极尽诱惑似的：“我也会对你好的，阿姐。”
当归愣了一下，随即抬头望着他笑，满目泪痕，有泪水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在姬茧手背上，热乎乎的，又像是凉飕飕的。当归道：“你对我好？你害死了我夫君，你不让我与夫君相见，你现在还敢说是对我好！我有的，都被你一一夺走，我想要的，你不肯给我。你只是觉得你是对我好，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不想要什么灵力，我不在乎，你又何必要来管我？”
姬茧握住的那只手抖了抖，当归拽过那手，狠狠一口咬下，她的口中是满满的血腥味，喉头也有温热的液体涌过，红色的血从她的牙齿间流出来，嘴角也被鲜血蔓延。眼泪带着鲜血顺流而下，满嘴都是血。
周遭只有当归安静的哭泣声，还有她嘴中发出的“咔哒”声，是骨头碎了的声音。
姬茧将他那手往当归嘴里送：“阿姐的半颗丹元是我的，我定然是要护着那半颗丹元的。阿姐……”
当归已经没有力气咬了，姬茧的手还在她口中，她呆滞地慢慢蹲下，身子往后一仰，又慢慢坐下，地上的血沾在她衣服上，那身红袍婚服更红了。
公子尧僵冷的身体依旧靠在那座位上，当归也不哭了，一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映在姬茧眼中，姬茧要扶她起身，被她推开了，姬茧静静道：“阿姐忘了我不要紧，总有一日，阿姐定会记起来的。我与阿姐同根而生，我不会伤害阿姐的。”
当归抱紧了自己，耳边姬茧的话像风一样呼啸而过，冷冷的，她一颗凉了的心更冷了。眼前迷离的许多景象，她只觉越来越模糊，伸手什么也抓不住，最后，她就这样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世界陷入了一片冷寂。
六界之内，再没有人会像公子尧那般对她好，再没有人会唤她，吾妻当归。再也没有，吾妻当归……
当归面容安详，姬茧抽出那只手，转了转手腕，又听到几声轻微的“咔哒”声，碎骨应声接上。他伸手从后面提起一掌，昏暗中缓缓呈现出魇妖的身体。
魇妖惊恐的面容，拖着尾巴跪在离姬茧不愿的两步之外。“宫，宫主……”
话音未落，姬茧已是埋了头，一张冰冷的面孔贴在她脸上，她想后退，可姬茧的掌心泛光，她被灵力紧紧拽着，冷汗密布的一张脸被姬茧看得清楚分明。
“想要灵力？”姬茧起身，绕着魇妖走了两圈。
想到当归就在此处，即便是睡了，按着姬茧那性子，也定当是不会吵着她睡觉，更何况，她还能施魇术，有当归护着，姬茧理当不会杀了她的。再略一思索，姬茧那样张狂到变态的性子，若是要杀她，压根不会跟她说一句话，就好比左染，念及此，魇妖很是规矩的俯首道：“属下的灵力功法是宫主废去的，属下自是不敢违逆宫主再去求得什么灵力。属下如此做也只是奉命行事，属下不敢有违。”
姬茧本不欲计较这些，不过只是警告她不可给当归施魇术罢了，听她这么一说，倒觉得是在拿当归来威胁。甚好。他这一生还未曾被人威胁过，敢威胁他的已经死了，敢拿当归来威胁他的，还没出生。
姬茧转身，抱着当归靠在那座椅上，挪动间不经意碰到公子尧的躯体，他甚是嫌恶地甩开了公子尧，只听“扑通”一声，公子尧已应声倒地。“你倒是忠心，只奉命不管好坏对错利弊。”
魇妖盘算着今日姬茧很不寻常，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告诫她，原来也是想干掉她。左染能逃过一死是因为当归的一句话，那她应当也能因当归的一句话逃过一死的。
正捉摸着该如何声情并茂地将她这番忠心好生表上一表，姬茧已不打算给她开口的机会。“你既如此忠心，本宫倒是要看一看，你忠心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