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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药师云游在外,洪梅回家省亲,凌教最近没什么任务,当归阁的病人就少了许多,其他药师把仅有的几个病人都包圆了,花遇竹什么也不用做,这样清闲的日子实在不多。一向不喜欢和人凑热闹的花遇竹心中暗喜,打算美滋滋得享受一下这份惬意。
这几日,花遇竹只做一件事——在药堂里研读药剂书,前些日子读书太晚,总是睡不够,害得她晚起被罚,现在刚好有时间把这本《行药论》看完。
一切都那么美好,清净怡人。
“汪——”
小福犬顿顿的叫声打破了她的清净,有熟人来了。
门外传来顿顿兴奋的跳脚声,铃铛声叮当响。
顿顿紧紧贴在游星沈脚边转悠,他那双暗金描边的黑靴上沾了不少狗毛,游星沈好脾气地用脚面轻轻撇开顿顿,阔步迈进药堂,顿顿乖巧得停留在门口,蹲坐在那里晃着尾巴。
花遇竹抬起头,还没有完全从书里抽离思绪,双眼迷离,和游星沈对视上那一刹那,尽显少女眼睛里的娇俏温柔。
“教主有何贵干?”花遇竹并没有打算挪动身体,只是将书合上,依旧坐在药柜旁。她用手托起下巴,杏眼含笑盈盈,笑得像一只桃面小狐狸。
游星沈咽了咽更住的喉头,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装得一副清心寡欲。
“照例,往常那些药,一份即可,这次的份量多些。”他走到药柜边,顺势坐下,冲花遇竹挑了下眉,“要不要让别的医师配药,你配的药可老出问题了,人命关天呐,花医师~”
游星沈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的手指上下翻动,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柜面。
花遇竹一个白眼过去,为自己辩白,“我不会再犯那种错误了!倒是你,好歹是一教主,每次回来都跟没尾巴的狼一样,羞不羞。”
游星沈笑看少女羞愤离开的背影,低头看起那本《行药论》,书角微卷,折痕深陷,想必有人曾拿它苦读。书边还放着做记录用的簿子,字迹工整,不算漂亮,每一笔收尾都微微上挑,游星沈每次看见翘起来的那笔都会想到花遇竹翘尾巴的傲娇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还真是字如其人。”
游星沈每次要的药无非那几样,花遇竹早已备好成品,只是有些药需要现制。叫他坐在厅内歇息,他偏偏就坐不住,非要跟在花遇竹后边凑点热闹,花遇竹嫌他闹腾,老嘟囔他:叫别人来拿药就行了,怎么说不听呢!
某腹黑教主每次都以“不安全,会被掉包!”为由回绝。
这次也不例外,游星沈脚步轻盈,悄悄走到花遇竹身后,陡然出声,尾音拉长,“好了吗?”
果然,百试不灵,少女又一次被吓得手抖,像只受惊的兔子,耳朵都吓得贴紧了头皮。
“游星沈,你烦不烦啊,每次都这样,我都烦你了。”少女低头继续研制药粉,撇着樱桃红的小嘴埋怨着,尽是羞愤和无奈。
“为什么你每次都会被吓到?”
游星沈向前侧倾肩膀,将头探到花遇竹跟前,一脸得逞的狡黠。花遇竹见他这副地痞流氓模样,心情更不好了,闭眼不愿面对,并伸脚踩了他一脚。
得益于洪梅的培养,花遇竹并不娇嫩柔弱,这一脚下去,参杂着许久的怨气。游星沈捂住脚跳起来,“嘶!你......你你你......花遇竹,洪梅一不在,你就暴露本性了是吧。等洪梅回来,我上洪梅那儿告你的状!”
“嘁,你去啊你去啊,你去啊!”花遇竹晃着脑袋,继续挑衅道:“堂堂凌教教主,小娘子家家般,就会告状,有本事你找我师父去啊,你去啊你去啊。”
游星沈抿了抿嘴,傻子才去老药师那儿告花遇竹的状,谁不知道老药师最偏心眼儿这个小徒弟了,宠的无法无天,明明他才是教主,竟如此没有威严!游星沈想来想去,还是拍拍心口,安慰一下自己好了。
花遇竹不理会装可怜的游星沈,低头继续研制药粉。
不远处的几名医师燃起八卦之魂,悄咪咪凑在一起偷听。
医师甲:“教主不是素来冷血无情吗?我看这也不像啊。”
医师乙:“可不咋的,我还听观雪山庄的守卫说,教主面冷心黑,可黑着呢!”
医师丙:“那得看人呐,我听其他阁的人说,教主对熟人都这样儿。花医师这么漂亮,教主难免不心动,你们没见教主每次来都只找花医师嘛。”
医丁:“人美声甜,还刻苦钻研,说不定教主就喜欢这样的姑娘!熟的很呐~”
......
几个人嘀嘀咕咕半天,一致认为教主游星沈心悦他们当归阁的花医师,莫名的心情舒畅,面上有光,干活都麻利了。
花遇竹和游星沈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游星沈只是想和花遇竹做朋友,虽然花遇竹只想游星沈别给她惹事。
太阳下山前,花遇竹终于把全套药品交到了游星沈手中,严肃交待道:“教主,务必安全回来!”
游星沈勾起嘴角,眉眼弯弯如幽渠,“放心,有你牵挂,本教主自然平安归来!”
花遇竹笑得咬牙切齿,“呵呵。”
除了花遇竹,谁都不知道游星沈有多怕疼。她可真不喜欢给游星沈疗伤,偏偏游星沈每次回来都带点伤,大伤小伤通通要她处理,疗伤的场面是花遇竹难以言喻的“混乱”。
花遇竹第一次给游星沈包扎伤口还是在她成为老药师徒弟的第二年,她脑子聪明,学东西很快,药理背得倒是清楚,但动手的功夫还是差些。
那天,游星沈带着一身伤,风尘仆仆走进当归阁的内庭,他的跟班们伤的更重。医师们不慌不忙,各自领了伤员进行治疗,游星沈则是由老药师或者其亲传弟子治疗,往常都是洪梅为他诊疗包扎,这次却是花遇竹。
原以为是伤的不重,游星沈又坚持要求没有实践经验的花遇竹给他治疗,洪梅拗不过,只好应允。
尚且年轻的花遇竹很是紧张,虽然游星沈一直在逗她,可当她掀开游星沈的黑色外袍时,她紧张发红的小脸瞬时变白。白色里衣被血水浸透,暗红色和红褐色的印迹一层叠着一层,伤口还没愈合就被挣开,已经干透的血渍层层浸染,直到伤口和最里边的衣服长在一起,外层的衣服黏连在一起,稍微一扯,伤口就会再次崩裂。花遇竹怔了半天,不知该如何下手,游星沈拍了拍她的手背,“愣着干嘛,快救我呀!我第一次给新手当病人,你可好好照顾我啊。”
花遇竹顾不上游星沈的贫嘴,只好扭头向洪梅求助,洪梅也没想到教主这次伤得这么重,但他坚持要花遇竹来治疗,她就不能再多说什么了。洪梅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头,眼睛里闪烁着鼓励的星光,“别怕,师姐在旁边指导你。”然后低头对游星沈也投以鼓励,“教主,别怕!”
“......”
“......”
花遇竹给游星沈疗伤的过程非常艰辛,花遇竹额头的汗珠子比游星沈头上的还多,游星沈则是直接躺平了任她宰割。看到游星沈的嘴唇发白,洪梅以为是失血过多导致的,刚好就剩下抹药和包扎了,于是她给花遇竹交待清楚后续步骤后就去煎药了。
洪梅一离开,堂内没有了旁人,游星沈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疼......疼疼疼......疼死我了!”
这一嚎,吓得花遇竹眨着大眼睛不敢动了,“教主......”花遇竹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被游星沈伸手制止了,“我没事!你继续!”
花遇竹清理完伤口的污物,开始动手抹药,她刚一动手,肩头就猛地一痛,两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当归阁。
“花遇竹,你下手有没有轻重!”
“游星沈,你抓我干什么!”
“我抓你干什么?我疼啊!妹妹,我是活人,不是木头人,你轻点好吗!”
“我......”
游星沈一个激动,差点扯到胸前的伤口,花遇竹自知理亏,自己技术不到家,确实不能怪他抓人了,还没来得及服软,房门便被撞开了,一个大黑影首先冲进房间。洪梅和几个刚处理好伤口的手下急匆匆推门进来,当头那个又高又壮的少年冲到游星沈身边,左瞧右看,其余几人也摆出应敌架势。确认不是刺客来袭以后,大黑影少年一头雾水,“教主,发生了何事?”
洪梅也上前询问花遇竹,“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花遇竹红着脸,慌乱无措,不知如何作答。
“无事,都出去!”半躺在榻上的游星沈黑着脸,指了指花遇竹,“你留下,继续给我疗伤。”
几个黑衣跟班得了命令也不敢再多问,边走边瞅杵在游星沈旁边的那个姑娘,满脸都是对她能力的怀疑。花遇竹感受到一道道视线,好像有好几把刀架在她的肩膀上,低着头默默悲伤。
洪梅了然,想必是花遇竹下手轻重,弄疼了教主。她拍了拍花遇竹的后背,语气温柔,“抹药要轻些,不可着急。我去煎药,你好好照顾教主,有事喊我啊。”
花遇竹乖乖点点头,微笑送走洪梅和几个浑身煞气的小阎王,转头瞪着榻上那个活阎王。
“游星沈,你怕疼就换掉我啊,干嘛非把我留下。”
花遇竹气鼓鼓地走到榻边,一屁股坐到小凳子上,拿起药膏继续抹药,“别叫了啊。”
她这次的动作放轻了许多,但是架不住游星沈怕疼,一只大手捏着她的肩膀生疼。
游星沈白着一张脸和嘴,“你轻点儿......”
花遇竹皱了皱眉,手头上温柔了许多,但是肩头传来的抓痛丝毫不减。“我师姐以前受的都什么活罪,怪不得要单独给你疗伤,场面太难看了。”
“洪梅姐可比你温柔多了,我都没叫过疼。”游星沈的眼神幽怨,直勾勾得看着花遇竹,“作为你的病人,我必须得说一句,你的力气真的很大,下手没轻没重的。”
花遇竹抿了抿嘴,默不作声,继续处理抹药,心里直嘀咕麻烦。
游星沈想是自己话说重了,心中有些愧疚,闭紧了嘴巴不再多说。
伤口包扎到了胸口的位置,花遇竹清楚得听到游星沈疼得抽气的声音,一时间怀疑起自己的力气来,犹豫着要不要叫洪梅来。
“很快就好了,我会忍一忍的。”游星沈松开花遇竹的肩膀,见她还是一副落寞的样子,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大不了给你练手了,下次还给你包扎。”
花遇竹有些惊恐,她只是觉得给他疗伤很麻烦,她可不是自卑了啊!但游星沈的眼神太过热烈,一副从容就义的模样,花遇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给他包扎。
小时候疯跑,摔破了腿或者胳膊,阿娘会吹一吹伤口,凉凉的风吹过,伤口就不会那么疼了。
“喂,你干嘛?”
花遇竹把游星沈的脸推到一边,将自己的脸凑到他胸膛的伤口前,鼓起腮帮子,轻轻吹向伤口。一丝丝凉意减缓了一些疼痛,游星沈扭过脸,入眼就是少女红如花瓣的耳垂和绯红的脸颊,游星沈眨巴眨巴眼睛,撑着一只完好无损的胳膊,挺直了脖子,一动也不动,他将脸别向窗外,看着皎洁的月光,眼前却是少女红彤彤的侧脸,伤口处传来的丝丝凉意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的心头。
“好了。”
游星沈回过头,花遇竹已经在收拾药品了。
“这么快?”
花遇竹愣了,表情复杂得看着游星沈,“你刚才还痛不欲生,疼得直抽冷气。”
“哦。”游星沈咽了咽口水,回想刚才的画面,他忍不住抬手捂上胸口。
“别碰伤口,好不容易上的药。”花遇竹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的手,顺势拍了拍,“这药见效快,伤口愈合的时候会有些痒,你可要忍住了。”说罢便转身忙着收拾东西了。
游星沈垂着头不做声,凌乱的发丝贴着脖子,有些痒。他轻轻握紧拳头,感受胸口传来的“扑通”声,抬头看向少女忙碌收拾药品的身影。
是因为风的敲打,还是因为环境的静寂?
“以后就由你来给我疗伤。”
“嗯?”
自那之后,游星沈每次负伤,都要花遇竹来疗伤,除非伤势过重,只有老药师才能治疗,否则谁也不让碰。花遇竹后来问洪梅,游星沈是否怕疼?洪梅答,从未听教主喊过疼。花遇竹又问,如果处理伤口下手重了,游星沈可曾打过人?洪梅诧异,仍回答:没有,只见教主捏过衣角。
花遇竹后来给其他人疗伤,以验证自己是否真的力气大,事实证明,花遇竹乃奇力女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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