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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微不耽搁,即刻入了寻阳宫。
周昶的弟子阮回,如今是荆州代刺史。开战之后,他又专管荆州和江州两地的粮草调度,十分忙碌。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守在了周昶身旁。
孙微这才知晓,万寿郡主没有跟着周昶来寻阳,而是决定留在建康,陪着太后。
“她走不得,我留不下,也只好如此。”周昶缓缓说着,露出无奈的笑。
“太傅可觉遗憾?”孙微问。
“遗憾?”周昶道,“我早知我命不久矣,本想在山中老死算了,却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怀显太子的冤屈洗清。了结此事,我已经无怨无悔。”
孙微道:“太傅总想着自己,郡主呢?”
周昶长神色平静,道:“人生于世,来去皆是都是孤身一人,凭心意能左右的事,从来就极少。我与郡主,自成婚起就总在各自抉择,亦各不后悔。”
孙微看着他,问:“太傅唤我来,可有话是要对我说?”
“阿隽与我说,他喜欢你,要娶你为妻。我其实以为不妥。当下,正是紧要之时,他不可分心。”
“我就知道。”孙微道,“太傅不愧是殿下的师父,处处为殿下着想。”
“你也不必恼。”周昶道,“阿隽乃人中龙凤,终有一日会成事。他若称帝,必是贤君;若有贤君,当有贤后。孙女君虽聪明绝顶,可不少人都知道那些过往之事,阿隽娶你,实弊大于利。”
“太傅希望我拒婚,对么?”孙微道,“可我已经答应了殿下。”
周昶淡笑:“小小欺君之罪,于女君而言,何足挂齿?”
孙微沉默不语。
周昶看着她,正色道:“孙女君,这天下动荡太久,好不容易迎来一位贤君。兴国安邦殊为不易,总要人牺牲,或舍家弃业,或抛命割爱。你是如此,阿隽亦然。阿隽的命,并非他一人所有,而是这天下的。他过去做得很好,如今他想自私一回,我虽心有不忍,却须得拉住他。”
孙微也看着他:“这莫不是太傅的自私么?太傅如何决定殿下前程?”
周昶道:“你大可怨恨我。若气不过,将来尽管来刨我的坟,我乐见其成。不过我以为,你会想通的。因为你我皆是同类,我们都盼着阿隽能成为一代贤君,不是么?”
孙微没说话,目光瞥向一旁的阮回。
他一直没有出声,只默默听着二人说话。
那脸上的神色,亦是平静。
孙微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又几分恍惚。
——“王妃深明大义,臣等万分钦佩。”
当年,阮回劝她离开司马隽的时候,亦是一样的坦然。
——
数日后,周昶去世。宫中遵照他的遗愿,一应丧事皆是从简,第二日便葬到庐山上去了。
孙微一直待在家中,看着周昶的讣告发呆。
孙乔在一旁问:“阿姊,这讣告上的人是谁?”
“你师父的师父。”
孙乔讶然:“为何我不曾见?”
孙微猜想,当是司马隽故意为之。
不过她也是是后来才从司马隽嘴里知晓。在建康时,司马隽觉得周昶眼太毒,怕他一眼看出孙乔和孙微的相似,曝露了孙微的身份。
“周太傅是怎样的人?”孙乔问。
孙微沉默片刻,将讣告放下:“有一事,我想问你。”
“何事?”
“你日后想成为怎样的人?”孙微问。
说到这个,孙乔来了劲头。
“自是要像师父那样,成为大将军!”孙乔目光闪闪,“阿姊,师父正在征战,我能随师父出征去么?”
“战场十分危险,说不定有去无回。”孙微道,“你为何想去?”
“我去历练出本事之后,便可保护父亲母亲和阿姊啊!”
孙微心头一暖。
她摸摸孙乔的头,问:“殿下可不是好说话的,带你出征必是严厉,兴许会打骂责罚,你可受得?”
孙乔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片刻,问:“会疼么?”
“会。”
他望向天空,似在仔细考虑。
“不怕。”过了一会,他坚定道,“责罚罢了,只要能长本事,等我以后能打过师父了,他自然不会再打我。”
孙微愣了一下,不由笑起来。
“你能这般想,便是大好。”她说,“日后,你可要勤加历练,让他挑不出你的错处,知道了?”
孙乔睁大眼睛:“阿姊许了?”
“为何不许?”
孙乔高兴地跳了起来。
“还有,”孙微道,“周太傅对殿下和我们家都有恩,每年这个时候,你记得上山去看看他。若不知他的墓在何处,便去问问阮刺史。他也是你师公的徒儿,按理,你要唤他一声师伯。”
“我竟然又多了位师伯?”孙乔笑问,“这位师伯又如何?”
孙微望着庭院,长叹一口气:“人聪明,但讨厌。”
——
转眼间,冬至又到了。
司马隽和朝廷虽是剑拔弩张,但建康的消息,仍会不时传到寻阳来。
听闻今年太社比武颇为萧条,连皇帝也没有出席。
其实皇帝身体违和的流言已经穿得满天飞。只是自他登基之后,广陵王闾丘颜就成了监国,皇帝似摆设一般,身体如何,并无人十分关心。
此事,孙微倒是知道更多的内情。
太子继位之后,被闾丘颜所掌控,郁郁不得志,每日服五石散。他用量大,身体本来也不十分好,过了些时日,竟就成了活死人一般。
峰回路转,他这杯子的命运,竟又回到了上辈子的样子。
孙微每每想起,总觉恍惚。
没多久,孙念收到了建康孙家族人的来信。
孙郅死了。
那夜,司马隽带着孙微离开之后,太子发现自己中计,大发雷霆。他迁怒到了劝降不成的孙郅身上,当即令人将他拉出去斩首。而孙括和孙容,则革了爵位和官职,全家下狱。
其他族人虽不曾被牵连,但也是人心惶惶。
来信的人,就是想偷偷求一求孙念,看看能不能到江州来谋个生计。
李氏很没有好气。
“当初我们一家在建康,处处受人白眼,他们哪家没有欺负过我们?”她说,“长房虽是下了狱,却不曾带上他们,屋舍田地都在,有甚可帮。”
孙念叹口气:“毕竟是族人……”
话没说完,李氏瞪他一眼:“我们家,可是豫章王殿下救出来的。如今想要他性命的人多的是,建康来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奸细?你万不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