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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迎回了鹰，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兄弟二人没有多说，匆匆忙忙收拾东西就离去。
至于驻地仓库中的肉芝，那些宝物在黑潮面前不值一提。
仙洞发生如此大事，恐怕整个百溪部族都不得安宁。如果黑潮淹没了...
金光如潮，自湖心小岛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那道冲天而起的光柱仿佛撕裂了夜幕，将整片堕仙湖照得如同白昼。风在咆哮，水在沸腾，黑雾翻滚着被驱散，宛如千年积压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出口。古树剧烈震颤，枝干寸寸断裂，暗红的树皮剥落如血鳞，露出其下缠绕交错的森白根须??那是由无数冤魂凝成的骨脉，此刻正发出凄厉哀鸣，像是千万人在同时哭喊。
姜闻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功德之力从他体内疯狂涌出，灌入古树深处。恩鬼之泪早已融入他的心口，化作一颗跳动的金色光核，每一次搏动都带走他一分精魄。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封印重启，而是以自身为祭，强行逆转整个献祭系统的因果链。
“你疯了！”青梧的声音在崩溃中颤抖，“这棵树一旦彻底毁灭，封印也会完全崩塌！噬魂藤的主意识会苏醒，它会吞噬方圆千里的一切生灵！你不是在救我，你是在引它归来！”
“我知道。”姜闻喘息着，嘴角不断溢出血丝，却仍站得笔直，“所以我不会让它回来。”
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最后一缕道力，在虚空划下一道符印??正是玄霄子镇碑铭文的最后一句：“**乾坤倒转，万邪归寂**。”
刹那间，天地变色。
原本向外扩散的金光骤然回缩，尽数涌入姜闻体内。他的身躯开始燃烧，不是火焰，而是纯粹的道意之光。皮肤龟裂，骨骼泛金，五脏六腑化作琉璃状，仿佛一尊即将涅?的古佛。这是《太乙往生经》中最禁忌的一式??**舍身燃道**，以己身为炉，炼尽万邪业障。
“不……不要！”青梧尖叫，“停下！你还年轻，你还有未来！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值得。”姜闻轻声道，目光穿过层层光雾，望向那棵正在瓦解的古树，“九百多年，你一直在等一个人告诉你：你的牺牲没有被遗忘。今天，我来还这个债。”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轰然炸开！
不是死亡，而是升华。
一团璀璨如星的核心悬浮于湖心上空，缓缓旋转，释放出无边威压。那是一颗由功德、信念与执念凝成的“心灯”，照亮了整个圣地。迷惘桥上的白衣女子们纷纷抬头，脸上泪痕未干，却露出了千年来第一抹笑意。她们的身影渐渐淡去，三魂七魄终得超度，随风飘散，归于轮回。
与此同时，湖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嘶吼。
大地震动，湖水倒卷成柱，一道漆黑如墨的巨大藤蔓破水而出，足有山岳粗细，表面布满人脸般的凸起，每一张嘴都在无声呐喊。那是噬魂藤真正的主根，蛰伏千年，终于感应到封印松动，欲要重临世间！
可就在它腾空而起的瞬间，那颗悬浮的心灯猛然爆闪！
一道金光如剑劈下，直贯藤身！
“啊??！！！”
整条藤蔓剧烈抽搐，人脸纷纷炸裂，黑血喷洒如雨。金光所过之处，血肉焦枯，邪气湮灭。那并非凡兵可伤，而是源自大道本源的审判之力！
“不可能！”藤蔓中传出低沉怒吼，声音竟与苍天塔某位长老极为相似，“玄霄子已死千年，谁还能动用镇邪真言？！”
“不是真言。”姜闻残存的意识在光中低语，“是人心。”
原来，他早已看穿一切。
苍天塔所谓的“传承”根本就是骗局。历代长老皆与噬魂藤达成契约，以部族少女为食，换取长生与权柄。而那位最初建立试炼制度的老祖，正是当年协助玄霄子封印妖藤之人。但他并未选择彻底摧毁，而是暗中截留一段残魂，将其驯化为己所用，美其名曰“登仙之路”。
这才是真正的“仙弃”。
不是天地不容，而是修者自弃良知，沦为邪祟奴仆。
如今，姜闻以功德点燃心灯，不仅净化了青梧的怨念，更激活了玄霄子留在石碑中的残念。那一道跨越千年的意志，借着他最后的道基重新显现。
“孽障！”虚空中响起一声雷霆怒喝，“尔敢逆天行事？！”
只见一道青色身影缓缓浮现，手持玉笏，眉心一点赤星，正是玄霄子法相！虽只是残念投影，但威势凛然，令天地为之俯首。
噬魂藤发出惊恐嘶鸣：“你……你还未消散？！”
“吾之道，不在形骸，而在人心。”玄霄子目光如电，“今日，便由后辈执剑，我来断根！”
说罢，他抬手一指，姜闻残留的道种骤然重组，化作一柄通体晶莹的短剑，剑身刻满往生经文，剑尖滴落金色露珠??正是恩鬼之泪最后的精华。
短剑凌空飞旋，直刺藤蔓核心！
“住手！我可以给你永生！我可以让你掌控苍天塔！你可以成为真正的仙！”噬魂藤疯狂咆哮，幻化出万千景象：琼楼玉宇、仙娥起舞、万民跪拜……全是人心最深处的欲望。
姜闻残念冷笑：“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短剑穿心而入。
一声震彻九幽的惨叫响彻天地。
漆黑藤蔓寸寸崩解，化作灰烬洒落湖面。湖水由墨转清，枯木逢春，连岸边废村的残垣之上，竟也冒出了点点绿芽。月光静静洒下，仿佛洗净了百年罪孽。
当最后一片黑灰消散时，天地归于寂静。
湖心小岛上，只剩下一株新生的小树苗，通体雪白，叶片如翡翠般剔透，顶端开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纯净无瑕，再无半分邪意。
青梧的灵魂终于解脱，她站在树旁，白衣飘然，面容宁静如初。她望着远方湖岸，轻轻挥手，一道柔光掠过雪姬额头，将她手中那团象征“圣火”的怨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温润紫气。
然后，她转身看向空中那颗渐渐黯淡的心灯，低声呢喃：“谢谢你……陌生人。”
心灯微微闪烁，似在回应，随后缓缓升空，融入夜穹，化作一颗新星，悬于北方天际，永恒守望。
……
黎明破晓，晨雾弥漫。
洛川等人呆立湖边，久久不能言语。他们脸上的蓝色逐渐褪去，腐烂的肌肤开始再生，体内诅咒如潮水退去。那个曾梦见白衣女子的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泪水夺眶而出??手指完好如初，再无白骨。
“我们……自由了？”南麓族女子颤抖着抚摸脸颊，声音哽咽。
洛川跪倒在地，重重叩首，朝着湖心方向。
“是他……真的是他做到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
几名身穿银纹长袍的苍天塔执法弟子疾奔而来，为首者正是负责监督此次试炼的大长老亲信??白眉老者申屠。他一眼看到雪姬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手中火焰已变作祥瑞紫气，顿时瞳孔猛缩。
“这……这是‘真仙引’？！”他失声惊呼，“怎么可能！仪式明明失败了，为何会出现这种异象？！”
雪姬冷冷看他一眼，将手中紫气轻轻一扬，那气息竟如活物般缠绕上申屠手腕，瞬间让他全身僵直，面露痛苦之色。
“你说呢？”她声音冰冷，“你们送我们来当祭品，可曾想过，有一天会被反噬？”
申屠咬牙切齿：“竖子无知！你以为毁了一棵树就能动摇苍天塔根基？那不过是表象！真正的‘神果’早已孕育千年，只待时机成熟便会降世！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延缓注定之事罢了！”
“是吗？”雪姬淡淡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现在能听见湖底的哭声？为什么我能看见那些死去姐妹的脸？为什么我的血脉里突然多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
申屠脸色大变：“你……你接触过核心禁地？！不可能！没人能在那种地方活着回来！”
“有人回来了。”雪姬望向湖心那株小白树，眼中泛起泪光，“他没回来，但他让我带一句话给所有妄图成仙的人??”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修道不修心，纵登九重天，亦不过是个披着仙皮的魔头。**”
申屠还想反驳，忽然身体一颤，七窍流出黑血。他低头一看，掌心赫然浮现出一道血色藤纹，正缓缓蠕动，如同活物。
“不……不可能！我是契约者！我是被选中的人！我不该被反噬！！”
“错了。”雪姬平静地看着他，“你们从来就不是被选中的人。你们只是被喂养的饲料罢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申屠惨叫着倒地翻滚，身形迅速萎缩，最终化作一根细小的黑色藤枝，被风吹入湖中，沉入水底，再无踪迹。
其余执法弟子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
雪姬没有杀他们，只是取出姜闻留下的那块石碑残片，轻轻放在地上。石碑虽已熄灭大半，但仍残留一丝微光。
“拿回去告诉你们的大长老。”她说，“告诉他，迷惘桥断了，堕仙湖醒了，青梧圣女归去了。若再敢派人前来亵渎此地，我不介意亲自踏平苍天塔。”
众人仓皇逃窜。
朝阳升起，金色光辉洒满大地。
雪姬独自走到湖边，捧起一?清水，对着湖面轻声道：“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江南的桃花，现在桃花开了，你却不见了。”
微风拂过，湖面荡起涟漪，仿佛有人在轻轻回应。
她蹲下身，将一枚玉佩放入水中??正是少年交给姜闻的那一枚，背面刻着“愿以吾命，赎众生痴”。玉坠缓缓下沉，直至触碰到湖底某处坚硬之物，竟发出清脆一声“叮”。
紧接着，整片湖底亮起微弱蓝光，一道古老阵法徐徐浮现，纵横交错，宛如星辰排列。而在阵眼中央，静静躺着一块完整的石碑，正面铭文清晰可见：
**“恒守禅心学风律，道弘威广镇乾坤。”**
与姜闻所得残片完美契合。
雪姬怔住。
原来，这一切还未结束。
这块碑，才是真正的钥匙。而姜闻所做的，只是阻止了一场灾难，并未彻底终结阴谋。苍天塔背后，仍有更深的黑幕未曾揭开；三十六部族的命运，依旧悬于一线。
她缓缓起身，擦去眼角泪水，将石碑影像牢牢记下。
“你说你要斩断轮回。”她仰望天空，唇角微扬，“那我就替你走下去。等到哪天我也变成传说，也好告诉后来人??曾经有个傻瓜，宁愿死也不肯让世界变得更坏。”
风起，衣袂翻飞。
小白树轻轻摇曳，一片叶子随风飘起，落在她肩头。
她没有拂去，而是小心翼翼收进怀中。
数日后，边境一座小镇客栈内。
一名背着竹篓的少女悄然入住，容貌清丽，眼神坚毅。她在房中铺开一张羊皮地图，用朱砂圈出一处标记??正是堕仙湖所在。
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
**“线索一：苍天塔三年前秘密迁移十二名‘病逝’长老至北荒寒渊。”**
她提起笔，继续写道：
**“线索二：青梧圣女族谱显示，其母系血脉竟与现任塔主同源。”**
笔尖一顿，又添一句：
**“线索三：玄霄子镇碑共九块，目前仅见其一。其余八块，或藏于各部族禁地，或已被熔铸成塔基灵柱。”**
写完，她吹干墨迹，合上册子，轻声道：
“姜闻，你说人心才是破局关键。那我就从人心下手。”
窗外，春雨淅沥。
新的一章，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