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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黯然的光线下，巨大的洞窟壁微微搏动。
发出低沉而沉闷的?响，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的心跳。
洞窟内壁崎岖不平，布满了大小不一、紫黑发亮的肉瘤。这些瘤体表面经络缠绕，不时渗出粘稠的汁液。
...
第六日黄昏，苍天塔外风云骤变。
天穹之上，乌云如墨翻涌，层层叠叠压向群山之巅。雷光在云层中穿梭，仿佛有巨龙在黑暗深处咆哮。整片大地都开始微微震颤，百溪神都内诸族百姓惊恐抬头，望着那自九天垂落的异象??一道猩红裂痕正缓缓撕开虚空，宛如天地睁开了血色之眼。
裂渊之门，即将开启。
塔内第九层出口，陈长安踏出石室，脚步沉稳如山岳行地。他身上黑袍早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由血气与灵气交织凝成的战衣，左袖猎猎如焰，右袖清风拂动若水。每走一步，脚下石板便浮现出半枚阴阳符文，黑白交融，生生不息。
执事长老跪伏于地，声音颤抖：“混……混元道基竟真成了！这不可能！千年来无数天才尝试融合双道，皆爆体而亡，唯有他……唯有他活着走了出来！”
敖长老立于高台，仰望那走出幽冥般的身影，眼中不再是期待，而是敬畏。
“你感觉如何？”敖长老低声问。
陈长安停下脚步，抬手一握，掌心凝聚出一团旋转的气旋??一半是赤红血焰，一半是青白灵光。两者交融间，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隐隐有龙吟凤唳回荡。
“痛。”他淡淡道，“像是被自己从里到外撕碎了七次。但……值得。”
他目光扫过四周阵盘，那些记录着他六日来生命波动的数据晶石早已崩裂数十块，剩余的也布满裂纹。“我能活下来，不只是因为意志。是你暗中用苍天塔的力量替我稳住了经脉，对吧？”
敖长老沉默片刻，轻叹：“我只是提供了‘环境’。真正扛住两种力量冲刷的，是你自己。你的肉身强度……已超越英豪巅峰，接近圣境门槛。若非如此，早在第三日就该化为飞灰。”
陈长安笑了笑，没有多言。
他知道，这一场蜕变，不仅仅是功法的成功，更是两个世界的修行体系在他体内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共鸣。灵气滋养神魂，血气锤炼筋骨；一个来自仙道文明，一个根植于蛮荒世界。而他，正是那个跨越界限的人。
“苏璃呢？”他忽然问道。
“她在第七层静修室等候。”敖长老道，“我遵守承诺，未加监视。但她这几日一直在推演裂渊之门的轨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陈长安眼神微凝：“带我去见她。”
两人穿过层层阶梯，直上第七层。途中所经之处，守卫纷纷跪拜，连执法使都不敢直视其面。他们感受到的不仅是威压，更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俯瞰感??如同蝼蚁仰望翱翔九天的真龙。
静修室内，苏璃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一块晶莹玉碟，其上光影流转，映出一片扭曲的空间裂缝，以及裂缝背后一只缓缓睁开的巨大竖瞳。
“你终于出来了。”她睁眼，声音沙哑，显然已连续推演多时。
“你怎么了？”陈长安上前，握住她的手，触感冰凉。
“我在追溯‘堕神’的本质。”苏璃闭目喘息，“它不是普通的邪物……它是被放逐的古神残念，曾在上古时代统治过这片大陆。它的名字叫‘摩诃罗?’，意为‘吞噬光明者’。当年十二位初代塔主联手将其封印于界渊，代价是全员陨落。”
陈长安眉头紧锁：“也就是说，这不是入侵，而是回归？”
“没错。”苏璃点头，“而且……它早就醒了。只是故意让封印松动，引我们主动打开裂渊之门。它需要一个‘媒介’才能完全降临??而这个人，必须同时拥有此界血脉与外界灵气。”
她猛然看向陈长安：“它选中了你。”
空气瞬间凝固。
敖长老脸色大变：“不可能！他是我们请来的救世之人！”
“正因为他是异界来者，又融合了双道，才最适合作为容器！”苏璃厉声道，“摩诃罗?无法直接穿越界壁，但它可以通过精神侵蚀，附着在具备混元资质的生命体上。一旦它成功寄生，不仅会夺舍陈长安的身体，还会借助他的道基反向污染整个苍天塔阵法，最终将百溪神都变成它的复活祭坛！”
陈长安却依旧平静。
他轻轻抚过苏璃的脸颊，柔声道：“别怕。”
然后转身，望向窗外那愈发明亮的血色裂痕。
“它想借我的身体重生？”他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那就让它看看，究竟是谁在利用谁。”
敖长老颤声：“你……你还打算去迎战？你知道那是什么级别的存在吗？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塔主，也只能与其同归于尽！”
“所以我不会正面硬拼。”陈长安淡然道，“我要骗它进来，再关上门，把它……关在我体内。”
“你疯了！”苏璃猛地站起，“那等于是自愿被吞噬！哪怕你是混元道基，也无法承受一位古神残念的精神冲击！你会彻底消失，连轮回都不入！”
“所以我需要你。”陈长安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如渊，“还记得我们在地球时修的那个‘锁魂阵’吗？你说那是防止渡劫失败后元神溃散的保命手段。现在，我要你把它改造成‘囚神阵’，以我的肉身为牢，你的玉符为钥，在我意识尚存之际，将摩诃罗?封印在我的识海深处。”
“可这太危险了！万一你撑不到我完成阵法……”
“不会有万一。”陈长安微笑，“我相信你。”
那一瞬，苏璃眼眶泛红。
她知道，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靠蛮力取胜的修士。他是谋定而后动的棋手，是敢于把自己当作棋子投入死局的疯子。但他每一次冒险，都是为了护住身边之人。
良久，她重重点头：“好。但我有个条件??你要答应我，如果意识开始模糊，立刻切断联系，让我引爆玉符，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能让它得逞。”
“成交。”陈长安伸手，与她击掌为誓。
敖长老看着二人，忽然长叹一声，单膝跪地：“老夫愿献出本源精血，助你稳固道基。若你真能镇压堕神，苍天塔从此唯你马首是瞻。”
陈长安扶起他：“我不需要你们臣服。我只需要一个承诺??若我失败，请保护苏璃离开这里，让她平安回到我们的世界。”
“我以塔主遗志起誓。”敖长老郑重道。
当夜，苍天塔全面启动“通天阵”。
九层塔身符文连环点亮，形成一座贯通天地的巨大光柱。塔顶悬浮起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映照出裂渊之门的影像。与此同时，十二长老齐聚第八层祭坛，各自割破手掌，将精血注入阵眼，激活了尘封千年的“引神仪”。
这是召唤仪式，也是陷阱的开端。
第七日凌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裂渊之门终于完全开启，一道漆黑巨影从中缓缓探出。那是一尊高达百丈的邪神雕像般的存在，通体由黑曜石构成，头生独角，三目赤红，胸口镶嵌着一颗跳动的心脏状晶体。它尚未完全降临，仅仅是投影显现，便令方圆十里生机断绝，草木枯萎，岩石化粉。
“摩诃罗?……归来。”低沉的声音响彻天地，仿佛来自远古坟墓的叹息。
苍天塔内，陈长安披上一件黑白双色长袍，腰悬一柄无鞘短剑??那是用他过去六年修炼积累的所有法宝碎片重铸而成，名为“斩我”。剑不成形，却蕴含着他斩断旧我、重塑新生的意志。
苏璃站在他身后，双手结印，玉符悬浮于头顶，光芒渐盛。
“囚神阵已准备完毕，只要你能拖住它三息时间，我就能完成封印。”
陈长安点头，迈步走向塔顶平台。
沿途，四位青年俊杰终于被允许进入塔内，此刻正守在第七层走廊。
石昊忍不住喊道：“你要去送死吗？！”
陈长安脚步未停：“我不是去死，是去关门。”
陀罗眯眼：“你到底是谁？”
“一个路过的人。”他回头一笑，“但如果你们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就帮我守住这座塔??别让任何人打扰苏璃。”
话音落下，他人已消失在阶梯尽头。
塔顶，狂风怒号。
陈长安立于青铜镜前，抬头直视那跨越虚空的邪神之瞳。
“摩诃罗?。”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风暴，“你说你需要一个容器？”
那巨影缓缓低头，三只竖瞳同时聚焦于他。
“有趣……”低语响起，“你体内竟有两种力量共存……完美的祭品。”
“我不是祭品。”陈长安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左臂，鲜血滴落在地，瞬间蒸发成雾，“我是邀请者。”
他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青铜镜上。
“以我之名，开启界桥??请君入瓮！”
刹那间，镜面爆发出刺目强光，一道连接裂渊之门与苍天塔的虹桥凭空生成。摩诃罗?发出狂喜的笑声，庞大的意识顺着虹桥疾驰而来！
“愚蠢！你以为能承载神明？你不过是一粒尘埃！”
然而就在它即将冲入陈长安识海的瞬间，异变陡生！
陈长安双眸骤然转为银白，口中诵出一段古老咒言??那是他在《混元真解》最后一页发现的秘密文字，原以为是残篇，实则是上古仙人留下的“逆炼诀”！
“灵返先天，血归虚无，神不外泄，我即牢笼！”
他主动张开所有经脉，任由摩诃罗?的意识洪流涌入体内，却不反抗，反而以混元道基为炉，开始反向炼化那股神念！
“什么？！”摩诃罗?惊怒交加，“你竟然敢吞噬神明？！”
“不是吞噬。”陈长安嘴角溢血，却笑得灿烂，“是收容。”
与此同时，苏璃在第七层全力催动玉符，囚神阵成型，一道金色锁链自天而降，缠绕陈长安全身，将那暴走的神念一点点拉入识海深处！
“啊啊啊！！”摩诃罗?发出凄厉嘶吼，“你不能封印我！我是永恒！我是起源！”
“可你忘了。”陈长安闭目，最后一句轻语随风飘散：
“在这具身体里，我说了算。”
轰??！
整座苍天塔剧烈一震，虹桥断裂，裂渊之门轰然闭合，天空乌云尽散。
一切归于寂静。
良久，苏璃瘫坐在地，玉符碎裂成粉。
她望着塔顶方向，泪水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脚步声缓缓传来。
众人屏息凝神，只见陈长安一步步走下阶梯。他脸色苍白，左半边脸浮现着诡异的黑色纹路，右眼则闪烁着不属于人类的金芒。但他仍是行走着，呼吸平稳，意识清明。
“成功了？”敖长老颤声问。
陈长安点头：“它被关住了。在我的识海最深处，有一座由灵气与血气构筑的牢房，里面有它的一缕残念。只要我不死，它就永远出不来。”
“那你……还能控制自己吗？”
陈长安笑了，这一次的笑容温暖而真实。
“放心，”他说，“我每天都在和另一个自己打架。这点小事，早习惯了。”
众人哄笑，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
唯有苏璃走上前，轻轻抱住他。
陈长安回抱，低声道：“回家的路，也许不远了。”
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那本《混元真解》的最后一行字，悄然浮现新迹：
【当双月并升之日，门将再启，彼岸之人，终将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