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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决一刻也没犹豫，径直追了上去。小学时候的陶与尧跑走了很好找。
现在不一样。
他已经长成一个有自己秘密的大孩子了，他要想藏起来，即便是雁决也找不到。
这所高中的绿化出了名的茂密，靠近后门那儿有一片云杉林，是学生们晨晚读最常去的地方。也是偷偷摸摸早恋的学生们最常去的地方。
陶与尧才跑出教室没几步上课铃声就响了，上课时间校园里到处都有巡逻的值班老师，他没处可去，就抄小路跑到了后面，一股脑冲进了云杉林。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没留意，对着其中一棵树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发泄完发现手背都疼了。
雁决一直等他平静了才开口，“陶与尧。”
陶与尧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卡帧一样一帧一帧地转过头，果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雁决。
他目光躲闪，乱七八糟地开始撒谎，“教室里太闷了，我、我出来透透气。”上课时间出来透气。
雁决没有拆穿他的离谱借口，"现在透完了吗?要回去上课吗?还是散散步?"陶与尧现在一看见这张脸就慌乱不已，六神无主，"你、你回去吧，我想再走走。"
"那我陪你。"
“不用。”陶与尧努力控制情绪，"你回去上课吧。"
“陶与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雁决停了下，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你在躲我，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当然没有!”陶与尧立刻说，却又在和雁决视线相遇的时候连忙垂下了眼睫，声音也小了很多，"真的没有……"
雁决抿了下唇，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什么，拳头都紧了紧，“你是从昨晚不高兴的，可我找不出昨晚有什么能让你不高兴的事，所以我往前推了一点。"
他直视陶与尧，"昨天下午，你和同桌打了个赌。"
“别说了。”陶与尧心跳越来越快，直觉告诉他要组织雁决继续说下去。“你同桌认为门外的男生是来找你的，你认为不是。”他一步一步复盘，陶与尧越发心慌，连声阻止，“
别再说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结果他是来找我的。”雁决望着他，语调平静，“他来找我，手里拿着表白信，所以你不高兴?"
陶与尧几乎听到了自己呼吸停止的声音。
满脑子都是：雁决察觉到了，雁决真的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歪心思了.…但雁决看起来，似乎没有很过激的反应?
他吞了吞口水，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点点希冀，他想：或许事情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他带着某种试探开口，声音很轻，毫无底气，"如果是呢?"
他慢慢抬起头，望向雁决，鼓足了勇气问，“如果我说，我就是因为这个生气，就是因为这个才躲着你，你会怎么想?"
会觉得我恶心?还是觉得我是个变态?
尽管同性恋已经很常见，陶与尧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产生欲.望。他觉得，雁决应该也一样。问完话，他牢牢盯着雁决，等他回答。
雁决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欢他。"
陶与尧愣了一下，cpu都快烧干了才反应过来：雁决是觉得……他喜欢那个小男生，所以看见他来找雁决，吃醋了，所以才不高兴?!
苍天，他是吃醋，但吃醋的对象完全搞错了啊!
“不是，不是这样……”陶与尧想解释，刚起来的勇气已经在刚才一次用光，更加无法直接问出口了，语无伦次地说，“我确实是因为他来找你不开心，但我不是喜欢他……”
“你不要不高兴。”雁决打断他，解释道，“我没有收他的情书，你要是喜欢就去追吧。”
陶与尧的心一下子坠入深渊，他半响才缓过神，颤着声音愣怔地问，"雁决，你……真的要我去追他?
雁决："如果你喜欢的话。"
陶与尧简短地“啊”了声，嗓子干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极短的时间内感受到了从天上到地窖的落差。
如果说他刚才还抱着一丝希望，那他现在很清晰了：雁决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所以才会让他去追另一个人。
嗯，他情窦初开就失恋了。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逛吧。
”陶与尧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语气说完这句话的，他自顾自转身就走。
没管还站在原地的雁决。
他一边走着，耳朵还在凝神听着身后的动静。没有脚步声。
雁决没有追上来。
陶与尧自嘲地笑了笑，兀自加快了步伐。
他不知道，雁决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也在微微发颤，随即攥成拳头。雁决不知道陶与尧是否会回教室上课，但他这次不敢继续追过去了。
他怕自己做出超出预期的事情。
他把一个秘密藏了太久太久，久到他以为自己粉饰得很好，好到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得知陶与尧和自己疏远的原因是他喜欢的人和自己表白时，他骗不了自己了。明明都已经骗了这么多年，却在这一刻全然原形毕露，狼狈不堪。
他不能在陶与尧面前表现出任何不悦，他逼着自己表现得大大方方，还鼓励他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陶与尧是他看着长大的宝贝，从小护到大，没受过一点委屈，他怎么舍得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去破坏陶与尧懵懂的爱情?
他早就预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雁决原本以为，陶与尧会至少会这么没心没肺地快乐到二十几岁。可他终是见到了他情窦初开的模样。却是为另一个他见都没见过的人。"雁决?"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唤道。雁决循声望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昨天在教室外把他叫出去的小男生。
“你……”雁决微微蹙着眉毛，半天也没想起来他的名字。男孩儿“唉”地叹了声气，"算了，想不起来我名字也没关系的。"
雁决点了点头，果断放弃思考。
“刚刚……你们说的话我听到了。”董予君解释道，“陶与尧刚跑进来我就在这儿了，接着你又追过来，又谈论到我，我不好出来。"
雁决沉默了一会儿，"你也听到了，他喜欢你。"他抬眼看向男生，"你有可能会喜欢他吗?"
董予君摇头，声音很小但坚定，“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说换就换，如果真是那样，你也不需要站在这里苦恼了，不是吗?”
>雁决抿着唇不言语。
“你在教室门口说的那些……是真的吗?”董予君好奇多过伤心，"你真的喜欢了陶与尧很多年吗?"
昨天下午。
雁决被叫出去后直言：“我不喜欢你，情书也不用给我，我要回教室上课去了。”
"你能先听我说几句再做决定吗?”董予君猛然提高音量，"我从初中就跟你在同一所学校，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雁决眸光微微一动，停下了脚步。
他回身告诉董予君，“我也有一个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董予君愣住，"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雁决微惊，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么多，"是。"
董予君羞涩的脸上有几分得意，但很快又转为失落，"他喜欢你吗?"雁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董予君问。
“他不知道。”那小孩儿一天天脑子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感情这回事，雁决很确定他不会察觉。
“那你……没有想过跟他表白吗?”董予君问道。
“没有。”兴许是藏了太久，对着一个有着同样经历的人，雁决突然有了些表达欲，"他还什么都不懂，我不想引导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陶与尧了，他很清楚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会给陶与尧带了什么样的影响。
如果他告诉陶与尧自己喜欢他，大概率他会先震惊一阵子，再躲他一阵，接着他会在两人没有交集的这段时间里察觉到雁决在他的生活中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最后自我暗示，觉得他自己也是喜欢雁决的。
他们会在陶与尧的稀里糊涂中确认情侣关系，最后也会结束得稀里糊涂。
雁决太清楚不过，未开窍的陶与尧即便接受了他，也只是因为不能失去这个朋友，而不是想和他谈恋爱。
“喜欢一个人很久是很难放弃的，你应该知道。”雁决说，"所以，很抱歉，我确实不能接受你。"
“你真的喜欢了陶与尧很多年吗?”他没及时回答，董予康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雁决说
“是”,“很多年。”
“好吧。”董予康失望地捡起杉树后面的包，坏心眼地想：就这么走了算了，什么也别说。
走出几步，还是转回身，"雁决，我想你该是误会了，陶与尧不喜欢我，我们此前根本不认识。"
雁决猛然怔住，"你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