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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尔的话方落下没多久，潘海云便是发出了一声笑：“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些财产原本就在你妹妹名下，此前虽然有人想要动用这些财产，但是也被我一一拦下来了。”
“潘府的姨娘用的一应用度都是潘府所供应的，和你母亲的陪嫁铺子没有一丝关系，你这一份所谓的报复，没报复到别人身上，倒是报复到了你妹妹身上。”
潘海云摇了摇自己手上的护手炉，抬眼望了一眼，脸色青黄不定的苏尔，却是一声笑：“我不奢求你能够承认，但是在事情发生之后，你分明是有办法重新挽回的，但是你也没有去做，不是吗？”
苏尔沉默了半响，将头望向了马车外，秋末的北齐秋黄不接，没有当初碧草连天的模样他见过蒙域之上黄沙莽莽与连绵草地的模样。
潘海云说的确实没有错，他已然是有各式各样的方式可以挽回，在他当初已然找到真相的时候，他选择了将真相掩埋。
对他而言，他甚至恐惧于自己所找到的这个真相，就像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身世，而又被迫将自己行事的各式特征和自己的血缘相联系。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蒙域的七十二部族，将来蒙域的大韩为何要回到北齐为人臣子？”潘海云缓然开口，丝毫没有避讳潘月卿就在自己跟前，望着苏尔语气当中带满着疲惫：“既然已经错了，也没有挽回的时机，那也就罢了，这是你母亲这一生最大的缺憾就是你，你至少在他坟前磕两个响头吧！”
苏尔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却不发一词，他知道北齐的丞相潘海云向来强势，对于时局的把控也总是在掌握之中，这样的人却用如此商量言语和他说话，可见已然是退让到了极致。
“苏尔，你的血脉不应当成为羁绊你的缺憾，北齐人向来聪明，这会成为你的一项优点，而你所谓的仁慈和或者蒙域人口中的懦弱，都不是你的缺点。”潘海云开口：“王者爱仁，爱他的百姓，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你将一切都能放下的时候，草原之上海阔天空便是你所能够翱翔的地方。
潘海云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顺的苏尔的后脑勺望向了窗户外变化的景色。
虽然这一生他和苏尔的缘分便是如此，但是依旧为这个他血脉上的儿子感到无比的自豪。
苏尔沉默不语，他依旧望着窗外的景色，待到潘月卿将蜜饯果脯送上来的时候，他才回头看了一眼潘海云：“如果……如果当初你相信母亲说的话，我们兴许就不会分别了。”
“是啊，兴许是这样的。”潘海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他人生当中思量最大的一个败笔，而这个败笔所给她带来的痛苦，午夜梦回时时回味。
“你此番来北齐，还有什么要求？你要去江南？府上江南有一个宅子，你可以去那边看看，那是我以为你母亲刚成婚那几年一同游历的地方，你若是有兴趣，到时候便径直去看看。”潘海云叹了一口气：“也全了我们当初半百年岁再重游故地的心愿吧！”
苏尔眨了眨眼睛，他望着潘海云，心中却不知自己该如何言说。
原以为自己有十分的痛苦和愤怒，在面对潘海云的时候，他应当会声嘶力竭的将这一切宣泄，可是却没有想到，到最后却是换作这么一声普普通通的“嗯”
到了黎阳之后，一行人先去祭拜了，长眠于此地的苏澜。
按照以往祭拜的规矩，潘月卿恭恭敬敬给她的母亲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起身回首望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苏尔。
因为四下没有旁人，苏尔也不必要必回避别人。
他当下便上前去撩跑，屈膝跪在了苏澜的墓前，伸手长举酒杯，将酒倒入到地上，他朝着苏澜的坟墓磕了头。
“阿娘。”苏尔颤抖着。
他不知道将这一句称呼脱口而出，只需要这么一阵气血上涌，热泪盈眶，他憋了十几年，原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早就忘掉的称呼，终于还是憋不过这先天的亲近感。
他知道长眠于此处的是他的母亲，是那一个众人口中的生命的最后一一段时间都还在等待找到自己的母亲，是那个坚持的自己的存在，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母亲。
他的母亲生前受过的那些苦，被众人折磨得即将要疯掉的那等模样，最后支持下来的就是她一直坚信着自己的儿子存在着，而且必然存在于这个世上。
苏尔仿佛就像是得到了这一份信念的庇护一般。
原本可能会被护城河的巨浪吞噬，却被由经此地的莫喏所捡到再祝次死里逃生，他成长至今。
当他重新站起身来的时候，他仿佛心中早已经有了自己所确定的事情，他无法改变自己的血脉，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但是从这一刻开始，他选择就接受了。
他接受了自己是一个北齐人的出身，同时也接受了自己生来为蒙域的未来而奋斗的命数，他接受了自己受两个国度文明浸泡成长的人生也接受了莫喏为他规划的将来。
再也不纠结为什么他会比别人更加的仁慈，也再也不纠结为什么这些做法得不到那些老部族的认可。
他不需要得到他们的认可，他所做的都是为了能够将蒙域带到更繁重的阶段，使蒙域的子民能够享受更加幸福而又稳定的生活。
莫喏的话，就像是在耳边响起。
“你首先要明白你是什么身份，才能明白什么样的话你应当听，什么样的话你不应当听。”
苏尔噙起笑容，回首望了一眼母亲的墓碑。
从这一刻开始，他是蒙域未来的王，他不需要在乎他的这些仁慈的方法，会让那些老部族的人如何反对。
在此之前，他会先团结百姓的心让百姓牢牢地凝聚在他的身边。
这一刻，他仿佛就已然从血脉的枷锁当中挣脱出来。
晚间时候，潘海云准备好了晚膳，苏尔等人也就团在了潘海云身边用了晚膳。
赵老太君，看着他们二人终于不像是乌眼鸡一般你来我往的斗来斗去，当下欣慰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