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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老爷子说这话是想叫老三管事?媳妇纵然管不了事,这家也该交给长子吧。朝轩呢?来人,去把大少爷,二少爷都叫来,听听爷爷的安排。媳妇今儿还不受老三的气了。”
高老太爷老眼微睁开半条缝,叹口气道:“他不好,你尽可以管,可以骂,甚至可以打,你说你一个当娘的,和自己的儿子计较什么?”
太太涨红了脸,手指着薛骁,冲口道:“他是吗?他不是我儿子!”一句话,石破天惊,众人都啊得叫出了声。高老太爷眯缝着的眼,迸出愤怒的光。太太惊觉失了言,又解释道:“老爷子,您也知道老三他处处顶撞于我,这叛逆的性子,真不像是我亲生的。您别生气,媳妇只是说说气话,真被他气糊涂了。”说完用帕子擦拭着眼角,不敢在言语。
高老太爷呵呵冷笑了几声,扶着如月的手,坐正了身子,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说到管事的事儿,哪个孙子都是我的宝贝,都要去历练历练。你这当娘的心,不也期望他们都好吗?”
他拍拍身边冷着脸的薛骁,道:“太太心里疼你,你却这么顽劣,叫人着实头疼,去给你娘认个错,听爷爷的话。”
薛骁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般的太太,这一声母亲从小到大没有叫出口,不是他生疏了自己的娘亲,而是儿时,表面上热络的太太,背地里看着他的目光却如冷刀、冷箭,这一切,到今儿个才明白,缘由竟然是,不是她生养的?
虽太太百般狡辩,奈何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惶,索性先拉过老三的手,满怀歉意道:“刚才气急了,别往心里去。从小到大,你一直是这样的脾性儿,爷爷说得是,这天下,哪有娘不疼儿子,儿子不亲娘的。”
薛骁冷冷甩开她的手,敛起浓眉,如刀般冰冷的眸子直视着太太,道:“我高老三不管我自己是谁,也不管他是谁,只有一句,谁要和爷爷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做事都悠着点,记着这话!”
说完甩门而去,太太委屈得帕子掩面,嘤嘤啜泣,如月想上前安慰几句,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没有琢磨清楚。高老太爷顿了顿手里的拐杖,恨恨道:“自作孽,不可活!”拄着杖往里屋走去,高德伸手要扶,被李如月一挡,轻轻道:“高大管家自去忙自己的,这里有我。”
剩下的人不敢走,也不敢说话。没人劝着,太太嚎得也没了劲,高德悄悄给递个眼色,这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刚走至门外,朝轩、朝辉和两位少奶奶才匆匆赶来,一看太太红着眼圈,陈玉梅忙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受谁的气了?”
高德反问道:“二少奶奶去哪了?刚太太正使着您时,您倒没在。”
陈玉梅扑撸着袖子,啐道:“还不是三房那个高三少,使着我和大少奶奶去铺子里给丫头们做褂子,我就不明白,这是他和李如月商议好的,怎么倒叫我们跑腿,坐在家里自己享清福。家里的婆子都死了吗?非叫我们去。”看太太拧紧了眉头,才恍然大悟道:“莫不是把我们支使出去,他好在家里气太太呢?这可不行,我找他去说个理儿去。”
太太叹气摇头道:“那孩子谁能说得动他,连老太爷都护着他,你们就别去找没脸儿了。”
朝轩和朝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几个婆子站在阶下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着,朝轩心思深沉,料是不好的话,悄悄叫孙忆芝去听听。陈玉梅却张口骂道:“都在一边乱编排什么呢?都给安份点!”
太太却失了神,一边走,周围的人和事却离她那么远。就差那么一点点,老太爷就过不了寿诞那一天,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气数尽了,还是那个李如月太聪明,太太心浮气躁的乱想着,一冲动,刚又说出了薛骁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没错,他不是亲生的,他是他爹和那个贱人的私生子!十九年了,她也想当成自己个生的那样疼,可那眉眼儿深处,深深藏着一个人,不,两个,不,三个人的仇恨!他们包括高老太爷,怎么从来不去想想,自己这些年忍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刚生下的女儿丢了,家中又走失了一个姓薛的,高老太爷不知闻到什么风声,不找不说,又和高老爷抱回来一个儿子,这是要狸猫换太子吗?
曾经为这个家撕碎了心,生儿育女,在最艰难得时候与他相守,他回报给自己的是与那个贱人的诺言。她哭过,恨过,闹过,老爷子本也向着她,指责于他,可听说那贱人有了身孕,竟也要接回来,他们想过自己的感受吗?
太太冷笑,是的,她恨!恨他们,恨那个夺走了自己幸福的贱人,她给了她应该有的下场,而自己又何曾好过。她也做错了很多事,错大了的事,为了报复薛骁他爹,她做下了,但,没有后悔过!
本以为叫那贱人消失,一切都会重归平静,她错了,她下手得太迟,当他们抱回来那个婴儿,说弥补她失女之痛,她看到那孩子和高老太爷一对一模一样的眸子,嘲谑得看着她,她差点失手扔掉他,而高老太爷只淡淡得说了声:抱好,这以后就是高家的孙子,你的亲生儿子!这一切就该是她承受的吗?高家的人只知道太太生了孩子,没有几个知道是男孩女孩,就这样……换了?
陈玉梅叉着腰骂了几句,正要和太太邀个好,人早都走远了。太太失魂落魄的回到房中,将窗帘全部合严了,想哭,无泪,只有仇恨!朝轩轩辉拉出来,哪个不比薛骁强,她生养这么多都不及那贱人生得这一个!
不能倒下,绝不能,叫那个小贱人的种得了逞,太太虚弱的对高德小声道:“去打些水来,多放些鲜花瓣儿,我要沐浴。”
如月扶了老太爷回屋先歇下,打扫净了屋里所有的一切,爷爷没有和她说什么,她也乖巧的没有问,只是心疼薛骁,不管太太说得是真是假,那高老三从小也是除了爷爷没人疼的,又难得他只是性子傲些,都没有沦落为浪荡公子,亏得是爷爷教导有方。现在爷爷要将他交到自己手里,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他,疼他,想到那么大一个男人要由自己保护,李如月不由羞红了脸。
趁着高老爷子睡下,想回屋取来绣品接着绣,高朝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扯着李如月的手,吃吃笑着:“三嫂讲故事,三嫂讲故事。”
李如月轻柔得蹲下身子,哄他道:“朝智想听什么故事呢?”高朝智拽着她的手,傻笑着,“三嫂,三嫂,跟朝智来。”
李如月被高朝智牵着手,一边道:“慢些跑,朝智,你要带三嫂去哪里?”
高朝智痴傻的脸憨笑着:“去很好玩的地方,三嫂好,朝智要带你去。”李如月不禁一笑,道:“这孩子,到底是去哪里呢?”
转来转去,却来到太太的院落,院子里静悄悄的,小英也不知去了哪里,李如月一看是这里,便住了脚,高朝智却不依,猫着腰带她往后窗走来,道:“这里有大白猫在水里打架,三嫂来看。”
后窗上已有了几个窟窿,看来高朝智偷看大白猫打架不是一次两次了,寻着窗上的洞,光线昏暗,有哗啦啦的水声和低低的呻吟声,李如月一惊,这猫还会发出人声,可她是不信鬼神的,大着胆子往里瞅了一眼。
李如月扶着窗棂傻住了,心砰砰的乱跳着。她隐隐明白了高朝智为什么会说大白猫打架,不禁腹中翻江倒海,就要呕吐出来。高朝智也要挤进来看,她忙忙掩了这孩子的眼睛,悄悄道:“三嫂和你躲猫猫玩儿好不好?来,跟三嫂来。”
有些事不能往深处想,联想到喜鹊,一定是撞破了太太什么事,被下了毒手。难道大家族中,真的就是这么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吗!李如月低头看看高朝智,可怜这孩子,不知道纯净的心灵被荼毒了多少回。
拖了高朝智的手悄悄往外走,李如月内心如烈火煎熬,她着实对高老太爷,乃至于对这个高家的前境堪忧,她又暗暗希望能凭一己之力,感化太太。
将高朝智送去花园子玩,独自回到房中,心口像堵了块大石。薛骁在屋里低着头不知在研究什么,李如月张张嘴,又实在不忍心将刚才所见告之于他,他会怎么做?就凭不是他生身母亲这一点,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太太赶出去,那朝轩和朝辉怎么办,这个家可能就会因为此事,散了!
而此时的李如月,并不知道太太已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使她不犯什么错,也要将其除之而后快。她最大的错,就是永远不会错。
眼看着寿诞在即,怕发生什么变故,李如月去大屋一呆就是一天,有些人想下手也下不了手,直到高鹤飞回来,她才放下心来,其实这个时候,薛骁表面上一如继往的嘻嘻哈哈,心里也绷着个弦,只怕出什么岔子。
大付的寿字已然完工,一针一线融入了李如月对高老太爷的爱敬之意,辅在桌上,灰色锻上五色锦绣,缀了几只丹顶鹤与梅花鹿,又有常青的松树,暗合着:鹤鹿同春之意,大红喜庆的寿字那一点用了金丝线手绣的寿桃点缀。李如月越看越爱,对樱兰道:“樱儿,你觉得可好?”
都说樱兰心灵手巧,她也以为女红没有谁能比得过自己,看着小姐绣的这个,樱兰本应为小姐欢喜雀跃,可心情愈加沉重。在她的眼前,这就是个完美的女人,如果小姐想,姑爷他这一辈子也跑不掉。
苦涩的笑了笑,樱兰抚着绢绸的边子,道:“果真好。”李如月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樱兰有深深的感情,轻轻揽了樱兰的肩,笑道:“你这丫头还不知道我笨,这也是你教的好,也不知明儿哪个好家有福气把你娶回去呢。”
听到薛骁在屋外的说话声,李如月忙将绢子折起来,调皮的一笑,道:“樱儿快收起来,出去裱好了,再给三爷一个惊喜。”
樱兰点点头,灰黑着脸包走了这团绢绣。
因了爷爷那次生病,薛骁和太太闹了一场,虽和如月的关系没有多大进展,也不至于天天冷着脸进屋了。天气渐渐炎热起来,高三爷只穿了淡白色小褂,脚下一双青靴,阳光在细致的脸庞上落下健康的痕迹。
刚进门就吵着渴,喝了半盅清茶,说道:“樱兰怎么鬼鬼祟祟的出去了,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如月替他把着扇,笑道:“有什么事敢瞒着三爷,不过是叫她出去帮我办点事,哪里就鬼鬼祟祟了。倒是前些日子置办土地之事,三爷办得怎么样了?”
一口气咽下茶,薛骁执了袖子要擦去唇边的水迹,李如月忙递上帕子,听他道:“嗯,价钱谈好了,过几日就可以办地契。”
如月心里宽慰,他终于可以抵挡一面,爱惜得说道:“又得*心寿诞,还得顾着那头,三爷这几日可是累着了。”
薛骁听这软绵绵的真诚的话语,心中又是一动,只与他肩膀齐高的李如月,娇小的立在他的眼前,吹弹的破的粉面上一层绒绒暖意,那张樱唇是他强吻过的,甜蜜的味道总也不能忘记。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她丝绸般光滑的脸颊,淡淡的幽香迎在鼻端,托起她小小的下巴颏,看她乖巧的微颌了双眸,颤动的睫毛掩起那起清澈,内心不由一阵悸动。
李如月听得到自己心砰砰直跳,背靠在桌边,这一次,他没有喝醉,她看得懂薛骁眼里的柔情,却又看到他的眸子由明转暗,他的手无奈的放下,又冷了声调,“不累。”
说完这两个字,不去看她眼里的失望,薛骁转身出了门,微微的风拂在面上,他像才清醒过来。已是午后,他叫上小六,往东四胡同走去,推开那扇门,摆设依旧,伊人却不在。
小六在一边想劝不敢劝,依他的看法,那个姓薛的给三少奶奶提鞋都不够资格,就那长相也就个做小妾的命,三爷却怎么看怎么顺眼,这也许是小厮们常说的那句,好看不如爱见吧。
跟随着三爷的脚步,看他对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充满了留恋之情,心下真替三少奶奶不值,她这么着帮着三爷*持家务,也换不来三爷一个笑脸儿。而薛家姑娘只会依在三爷怀里撒娇撒嗲,有人还偏偏就吃这套。
小六小心翼翼的一旁试探着问,“三少,这处房子地段不错,若是无人住,倒不如卖了好了。”
换来的是三爷一个大白眼儿,薛骁恶狠狠的问道:“谁说这地儿没人住了,她会回来的,一定会。”
小六撅起嘴,不服得偷偷剜高三爷一眼,也不陪着这位主子,独自靠墙根晒太阳打盹去了。薛骁转完了,却不见小六,还以为他出院外了,叫了几声没人应,嘴里骂着就追出去,高德却在大门口踅着步。
看见高老三,高德抄起手呵呵一笑,也不说话,薛骁一楞,问道:“你不在屋里,怎么跑这里来了?”
见问,高德才凑上前小声道:“三少来这里,莫不是在找一个人?”
薛骁拿眼珠子狐疑的瞪着他,高德笑道:“三少不想说就罢了,当我没问过。”
既然都能找到这里,高德想说什么不言而喻,薛骁昂起脸,冷冷道:“高大管家,你本事不小啊,能找到这里来?”
高德看看四下无人,才道:“昨儿个有人给家里送信,是个叫化子,守门的没叫进,正好我刚到门口儿,就接了,一看那信头上落款是薛字,这哪敢送进去,这可是要犯老爷子的忌讳的。”
说到这里,他卖个关子,先止了话,细瞅高三爷的脸色一下子大变,伸手问他要道:“信呢?拿给我。”
高德拍了拍袖子,悄声道:“在这里呢,三爷,没给您误事,这不一打听到您出了门,就猜到您会来这里。咱们家人多眼杂,这要是被人听了去,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说了半天就是不取出信,薛骁想着他是不是想要什么好处,掏出几张银票来,高德忙推过去,从袖筒里抽出皱巴巴的信,道:“三少这可是见外了,为您办事,咱心里乐呵着呢。”
没功夫听他乱拍马屁,薛骁先看看信的封口,还是严实的,看来没被偷看过,三两下扯开封口,里面正是薛琪雅的字迹。
信里内容大概说了:莫名其妙的被高鹤飞接出了王府,送上银两,软硬兼施的劝他们远走他乡,薛老爹也*着她走,无法,她装病走不动,在京郊住了些日子,实在难解相思之苦,背着爹爹,偷偷一个人跑回了京城,却只能隔门相望,终不能见。打听了几日,听说是高家的老太爷和三少奶奶执意扣下了高三爷,想这一世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索性投上书信一封,若能见到三爷一面,死而无憾。
薛骁折起信,问道:“送信的人呢?这信里可没说在哪里见面?”
高德挠挠头,假装思虑下,道:“我猜送信的时候,可能这人还不知道三爷您能出得了府,这送信的又是个小孩子,到哪找去?依我看,不如静静等着。”
薛骁一激动,就要骑马回府自己在门外等着,高德又拦道:“三爷不可,您一个爷们在门口当门神终是不好,不如这样,我替您候着,若有了信,第一时辰通知您,这样可好?”
蹙起眉,薛骁心下细细掂量这个高大管家可靠不可靠,高德用最憨厚的表情,最朴实的语言,争取打动高三爷,“我知道三爷对太太有成见,捎带上了我。我可是跟着老爷子征战商场一辈子的老人,太太有些作法我虽看不上,但她毕竟是个妇人家。老爷临到去时,又把太太特特托付了,叫我万万小心保全太太,这也弄得里外不是人,心里疼,表面上也不敢带着不是。但请三爷放心,您这事我即接下了,一定帮您办妥当了。”
看高三爷还是不语,高德拱手道:“三爷要是信不过我,这封信交给您,您再找体己人去办好了。”
说完作势要走,薛骁一想,哪还有什么体己人,小六和鹤飞早不向着他了,知道这事只会拦着,而这字迹绝对是小雅的,一般人写不了这么差。道:“好,就交给你了,办好了,三爷有赏。”
是吗?小六太熟悉这位三爷,虽说脸皮厚点,也不是个爱撒谎的主儿,就瞅高三爷又是摸鼻子,又是揪耳朵,心里更坚定那就是高德,那折在袖子里的信也应该是高德送来的。
不对啊,小六倒吸一口凉气,三爷和太太那边的人不卯在高家是尽人皆知的事,什么事能引得高三爷替高德圆起了谎。
瞅小六眼珠子转来转去,薛骁知这小子比一般小厮要机灵的多,忙哄道:“六啊,三爷这些年对你怎么样?”
小六乖顺得答道:“三少对小六,那是没说的,小六也愿意替三少上刀山,下火海。”可是三爷要做对不起三少奶奶的事,就得另当别论了,小六肚子里叽咕着。
薛骁背负了双手,在他身边转悠两遭,乜斜着瞅了半晌,摇头道:“不对,不对,你小子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
小六要赌咒发誓,高老三捏住他的手,笑道:“那你说,若有事,你会听你三少爷的,还是听你那个三少奶奶的?”
果然话题转回来了,小六心道。看三爷等着回话,忙道:“在小六心里,三少和三少奶奶就是一个屋,一个人,听谁的都一个样。三少爷您心粗一些,正好有三少奶奶那么细致的人衬托着,这大概就是老人们常说的绝配吧。”
薛骁瞅着聪明的小六,牙根恨得痒痒得,道:“那要是万一有这么一天,意见不一致呢?你听谁的。”
小六迎上高三爷的视线,斩钉截铁道:“不会有那么一天!三爷当时也许会拗不过性子,到后边想通了,还得听三少奶奶的。”
一掌拍上小六的后脑勺,薛骁细想,还真是这样,不管自己怎么闹腾,最终李如月的意见会被拍案定夺,他不服的抽搐着嘴角,纵身跃上马背,吼道:“再给爷胡说八道,小心着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