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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之为偶然吗?
    张敛的背脊因常年伏首剖尸而显得有些佝偻,但此刻,他跪得很直。
    他的目光也同样笔直,无畏地与谢敬泽对视,接受他的审判。
    “未免冤情错案。”许久的凝视后,谢敬泽才缓缓开口,“朗之,按他说的做。”
    谢照办事利索,出去了一趟,不过眨眼就回来了,也不知他从哪里取到的皂角,当着谢敬泽的面,他挤出一些汁液,涂抹在已经发黑的银针上。
    所有人的目光,不觉凝固。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众人心中计数,一、二、三……
    “子遮……”片刻,谢照的声音响起,低沉中有一丝难言的不忍,“银针仍黑,酒里有毒。你还是解释一下昨晚去了哪里吧。”
    “不可能!”张敛几乎扑跌到他膝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脖子仰极,瞪大了眼睛看那银针。
    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看不出银针有任何变化。
    “我昨晚……我昨晚和父亲争执之后,自己喝了些酒,早上便回到解尸房里,看到陈四妹的尸骨已经收好,于是回房睡觉。我看到你引荐的李郎君在睡,就没有吵他,回到解尸房里躺了会,接着你就来了。”
    张敛似乎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自语般喃喃道:“父亲一向与邻里交好,从无仇人,怎么会?”
    “你这话可有证人?”见他如此失魂落魄,谢照实在按捺不住了,“你方才说的李郎君,他只能证……”
    话到这里,他忽然顿住,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的身影。
    他刚刚才提到的李明夷,还未等通传,竟然已经跨过门槛,直接走到跟前。
    若不是被张敛抓着手,谢照的刀已经出鞘了。
    周围衙役,反应过来之后,也立即将刀戈威胁地亮出。
    “李先生!”谢照极力压低了声音,急道,“还没有叫你上来,你会错意了!赶紧下去。”
    李明夷却若有所思地指了指他手里的杯子:“酒杯可以给我看看吗?”
    “……啊?”谢照一时都不知应该作何表情了。
    见他不太配合,李明夷便自己伏下身,鼻尖凑上去,闻了一闻。
    “堂下何人!”见他迟迟不肯下堂,坐在堂上的谢敬泽终于沉沉开口,“贸然闯进公堂,又为何事?”
    谢照马上回头:“回禀谢公,他是本案的证……”
    “敢问张兄,你们昨晚喝的可是硫磺酒?”李明夷的询问,却很不给面子地将谢照的好意转圜打断。
    张敛的目光一凝,似乎也想到什么:“是硫磺酒。”
    “我明白了。”在衙役扑上来的前一刻,李明夷才端正了姿态,向堂前的谢敬泽微微屈颈以示尊敬。
    “谢公,银针变黑,不一定是因为有砒霜,而是因为硫磺。”他似乎才想起谢敬泽刚才的质问,徐徐补了一句,“我叫李明夷,是个医生。”
    谢照本来已经有些崩溃的表情,却因为他的话而突然振奋。
    “你说的果真?”问这话的,却是巍然高坐的谢敬泽。他目光深长地落在眼前冒昧出现的年轻人身上,没有立即动怒,而是在洞察什么。
    “是。”李明夷昂首迎着他的视线,不卑不亢道,“砒霜等剧毒之所以能使银针变色,是因为其原料砒石中有雄黄、雌黄等硫化物,能够使银变色。所以银针所试并非是毒,而是硫化物。因此试硫磺酒,不管有毒无毒,银针一定会变黑。”
    谢敬泽却未马上被说服:“可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老夫也曾阅卷宗数千,未曾听过这样的说法。”
    就连张敛也只是沉思。
    谢照立刻拉开张敛的手,禀拳道:“属下立即去买硫磺酒试验。”
    “不用那么麻烦。”李明夷道,“一个煮熟的鸡蛋就够了。”
    不过为谨慎起见,谢照还是将两样都买了回来。
    “谢公,请看。”
    很快试验完毕,谢照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将分别试过硫磺酒、熟鸡蛋的银针双手奉到谢敬泽面前,供他亲自查看。
    谢敬泽的目光停驻片刻,嘴唇翕动,念出那个不可思议的结果:“两根针皆变为黑色。”
    一个鸡蛋都能使银针变黑,传了数百年的银针试砒霜之法,竟只是误打误撞!
    所以那胆大包天、擅闯公堂的小子,还真说对了。
    张敛长长地跪着,仰面朝天,闭上了眼睛。
    “但即便如此,也只能证明硫磺能使银针变色,不能证实酒中无毒。”谢敬泽的目光依旧犀利,“张敛,你是有年头的仵作,若你早知此事,提前授意给此人,叫他故意堂上揭穿,以蒙混过去、洗脱罪名,也未尝不是可能。”
    张敛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似乎已经极尽疲惫。
    李明夷亦不言语。
    谢敬泽身为本案的司法负责人,考量的不可谓不周全。
    的确,硫磺酒只能证明一种可能,但这并不能说明酒中就一定没有砒霜。反而,有着多年验尸经验的张敛大可以利用这一点翻身,若是粗心一点的法典,也许就已经放过他了。
    谢照谨慎地抬眼:“那么谢公的意思是……”
    谢敬泽眉头深蹙,似乎也在考虑如何处置。而今州级的仵作本来就只剩张敛一人,向外州借调则需要时日,要用县级的,他一时还未想到十分妥当的人选。
    空气一时陷入死水般的沉寂。在地上跪了许久的张敛,却忽然转身,往自己父亲尸身的方向深深叩首。
    就在其余诸人大惑不解之时,他骤然站起身来,以一双通红的眼睛直视前方,目光却是无比的坚毅。
    “某自请解剖家父尸首,一定要找明家父真正的死因。”
    堂外有风乍起,吹乱了他的衣衫。
    李明夷看到在那青衫之下,一双拳头紧握、颤抖。
    可回答他的,却是一阵荒唐的嘘声。
    ——解剖本就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而要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刀,使他不能入土为安,更是枉顾人伦。
    别说他此刻还是凶案的嫌犯,便是真的无辜,做出此事,那简直比弑父还要罪加一等!
    “子遮,你疯了!”谢照极力拉住他的袖子,几乎是咬着牙道,“谢公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清白,你可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张敛昂首道,“某手下的尸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死后论罪,十八层地狱也不够下了。至于父亲……”
    他的唇角流出一丝苦笑:“敛生前未能尽孝,难道死后保一具全尸,就是孝子?已经不孝了如此多年,也不差这一回了。”
    议论之声,在听到他这一席话时,终于停了下来。
    谢照喉结滚动,面对挚友断腕般的决心,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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