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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匆匆,李云苏被困开封近一年了。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裴世衍在绍绪五年通过了科考,今年八月将去参加乡试。
裴世宪接到从山西祖父处转来的父亲信时,异常开心,如果裴世衍乡试通过,那就可以摆脱长宁公主婚事,裴家就无需分家。
自绍绪四年二月后,裴世衍异常刻苦,一改以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作态,一年多连拿童试三场。
第二件事,八人形貌图始终没有变过。
所以如今只有马驫的行动需要万分谨慎,李义丶李仁丶李信都没有任何影响。
李云苏的度支分所在淮安已经建了起来,林氏货铺全国货物流通,信息通畅无比。
从扬州两淮盐场带回来的人,终于吐露了真相。
几次趁着形貌图被雨打风吹,几近不可辨时,李云苏会冒险去看。
第三件事便是邓修翼如今在司礼监权势愈发大了。
去岁朱庸病至膏肓,若非太医院全力救治挽回了性命,他去年冬天便会去了。往年夏天他还能视事,今年入夏来竟也不见好。
正因为如此,邓修翼便是司礼监的实际掌印了。
邓修翼每旬来信,或长或短,终是不断。去岁十一月,邓修翼又送来了一支紫檀芍药簪。收到这支簪子时,云苏开心极了。芍药者,定情之花。
裴世宪看到这支簪子时,才知道云苏头上的梅花簪和杏花簪都是邓修翼雕的。如今邓修翼送来芍药簪,芍药亦有离别时缠绵思念之意。
裴世宪亦是那日才知道十一月初二,是苏苏的生辰。
被困开封的这一年,是裴世宪内心最宁静的一年。不用去思考朝堂的争斗,不用去筹谋家族的未来。每日读着自己想读的书,做着自己想做的事,那便是陪着李云苏。
李云苏弹了一手好琴,裴世宪便吹箫以和。晚膳之后,两人便在宅中小园散步论事。
裴世宪擅画,李云苏爱看他作画,每次他作画时,云苏都会拿他的画和父亲李威的画做对比,让裴世宪也大有收益。
对裴世宪来说,这一年他最开心的事便是李云苏不再叫他裴世兄了。
守岁那晚,李云苏敬了裴世宪一杯酒。裴世宪仰脖尽干,便微醺了,他对李云苏说:「苏苏,能不能叫我名字?」
「为何?」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壮了人胆,裴世宪一改往日的温文,反问李云苏:「那你为何叫辅卿的名字?」
李云苏淡淡笑道,「我一开始叫他邓叔父,他让我叫他名字,他心里会好受点。」
「那我便也是如此。」裴世宪认真地说。
「世兄,你醉了。」
「我没有,我很清醒。苏苏,这是我的新年愿望,求你成全。」
李云苏看着裴世宪很久,从裴世宪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而他始终认真地看着她,等她说好。
最后,云苏放弃了,便答应了他。
那一夜,裴世宪真的喝醉了,高兴地喝醉了。
醉后,一直大声说:「愿如满月当空照,清辉万里俱澄明。今得圆满如兹,喜乐未央,何憾之有?」
那一夜,他梦到了李云苏。
杏雨铺毡待新履,梨云酿雪候清觞。
这一年是邓修翼深深思念李云苏的一年,以至于他都克制不住自己,终于雕了芍药簪。邓修翼送出芍药簪的那一晚,他带着深深地后悔,梦到了李云苏。
「邓修翼,你想我了,我知道。」李云苏还是九丶十岁的样子,弯弯的杏花眼,亮亮地看着他。
突然邓修翼又自惭形秽了起来,避开了她的眼睛。
可是梦里的他,怎麽都避不开。
「邓修翼,我二十岁了,我已经长大了。」李云苏在他耳边说,那暖气呵地他一阵痒,他的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邓修翼,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了吗?」
李云苏小小的手,开始剥他的道袍。他想用手去按住,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锦衣卫的铁链紧紧绑在了身后。
他别着脸,扭着不能动的身子,被她敞开了胸。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梦中的他如此的无力,任由她这样贴着丶抱着丶吻着。
邓修翼只感到一阵燥热。他想求她,不要这样。这时发现自己被汗巾堵上了口。他想蜷缩起整个身体,亦是不能。他就只能任她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
罢了,无论现实还是梦境,他总是拿她没有办法,他闭上了眼,仰起了脖子,整个人都在空中漂浮了起来。
头发散在了四周,和她的头发缠在了一起。
他感到了眼眸,印上一片柔软,那是她的仰月含珠,嘴里没有香甜的胭脂,只有药的苦涩。
……
绍绪六年,六月初一,御书房。
邓修翼跪在堂下批红,可能因为去年六月太子在扬州遇刺,这一年来朝堂颇为平静。河东和江南也不见争执,万事都在和谐中有序推进。
鳞册事,太子也不纠缠了,各地便按照户部的惯例推进到县州,只待年底由县州统一到府省。各地官员都非常认真高效地对待这次鳞册的登记,因为明年又是外察之年。
同时后年也是京察之年,经历绍绪二年的京察江南渐增,河东退避,后年又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二次京察,双方进行了有限地博弈,也没有怎麽撕破脸。
武勋处,襄城伯府尚未除服,其他勋贵各有势力范围。更为主要的是,绍绪四年北狄大败后,两年秋冬未来犯,所以北境一片祥和。
从去年到今年,老天也是帮忙,风调雨顺,各地未有灾害。所以绍绪帝这一年过得非常舒心,常常朝政一丢,便去后宫。
只是辛苦了邓修翼,阁老们找不到皇帝时候,便来找邓修翼,而他只能尽力为这个朝政维持着。对他来说,只要皇帝放过李云苏,他苦一点也愿意。
不过,邓修翼比之前一年,身子好多了,也胖了一些。
「邓修翼,朕有一事忘了。」
「奴婢在。」
「裴衡家的小子,今年几岁了?」
邓修翼心里咯噔了一下,「回陛下,当十四了。」
「昨日朕在后宫,淑妃有所提及,长宁快十六了,选驸马之事今年当办了。」
邓修翼有心为裴世衍争取机会,便道:「陛下,裴世衍去岁已完科考,今年当参加乡试。其祖籍山西,八月乡试,此时当回山西了。」
「噢。」皇帝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尾音。
皇帝没有再说话,邓修翼心里只期望裴家不要短视。毕竟裴世衍可以在山西参加乡试,也可以在顺天府参加乡试。现在邓修翼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报了名。
若在顺天府参加乡试,其优势便在于名额较多。而若回山西参加乡试,现在人定然在山西,那八月之前皇帝没有理由召人回来做驸马。
但若人还在北京,则皇帝完全可以在八月乡试之前便把尚主之事办了。
待奏摺都处理完毕时,皇帝突然说:「邓修翼,你去一趟裴家问一下,朕等你回来。」
邓修翼心中暗暗叫苦,但也只能跑了一趟裴家。
等邓修翼从裴家回来,便知道大势已去。
裴衡果然如李云苏的评价担不起大任,绍绪四年九月,皇帝的动作那麽大,裴家应该有所警惕。裴世宪都已经做好了分家的准备。居然因为去年六月后,皇帝没有了动作,裴衡便以为事情过去了。
为官者,如此松弛,毫无警觉,如何担得大任?
总不见的,事事都要李云苏丶邓修翼操着心吧?
更何况在内书堂,裴衡对邓修翼态度不善,邓修翼为了李云苏已经够隐忍了。
「回陛下,裴世衍仍在京城,其乡试在顺天府报名,如今在院试判卷中。」
皇帝点了点头,「那明日下旨,为长宁择驸马,着报名十日。」
「十日,是不是太短了点?」
皇帝看了邓修翼一眼,道:「去礼部宣旨吧。」
「是。」邓修翼又告退了。
六月二日,长宁公主的驸马榜谕张贴。
历十日,京城平民和文武低级官员子弟报名者共计一百又七人。
礼部按照「容貌齐整,行止端庄,有教养」筛选出了十四人,交给了司礼监。邓修翼看到名单,便知道皇帝一定不满意,因为里面没有裴世衍。
邓修翼将名单呈给了绍绪帝,果然绍绪帝扫完便问:「裴世衍呢?他是报名了,被礼部筛掉了?还是他根本未报名?」
「回陛下,裴世衍未报名。」
「哼。」皇帝冷哼了一下。「你去礼部,将他的名字加上,再行报来。」
「是。」
邓修翼到了礼部,礼部尚书袁罡和右侍郎杨卓都在。杨卓自内书堂事,对邓修翼一直冷眼。袁罡因在内阁,非常清楚邓修翼在政务上助益甚多。
「邓公公。」袁罡很客气地拱手。
「袁大人,杨大人。」邓修翼也拱手。
「大人,下官先行告退。」杨卓便走了,这正合邓修翼的意。
「袁大人,邓某前来有一要事。陛下为长宁公主择驸马,礼部十四人名单,已呈御前。陛下令加上翰林编修裴衡之子,裴世衍。」
「啊?裴世衍并未报名啊。」
「某早已知其未报名。」
「婚姻之事,通家之好,当两情相悦呀,否则恐成怨偶。」
「然婚姻者,亦父母之命,若陛下下旨,则是天命,拒则抗旨。」
「这可如何事好?」袁罡打了一把太极。
「袁大人,绍绪四年九月,陛下令司礼监召裴世衍于诸王馆相看,如今已是绍绪六年六月。相去一年又九月,裴家毫无准备,然陛下却念念不忘。大人此事又当何如?」
「唉!允中糊涂啊!」袁罡突然想起来,这个事情有前情的。
「某意请袁大人相劝。裴家愿与不愿,已非要事。然裴家牺牲麒麟子,河东当有所获!邓某只能言尽于此,望大人三思!」说完,邓修翼拱手便走了。
袁罡看着邓修翼离开的身影,开始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