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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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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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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牛公社于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日,以大规模抄家“破四旧”拉开*****序幕。第一刀劈向金坑村,公社里的头儿们把父亲热心修桥铺路做好事说成是“牛鬼蛇神”,给刘岩金戴上“当权派”帽子,我们两家首先遭受灾害。
    这一天刚插好晚稻不久,天气干旱闷热,生产队里正忙着送肥下田。我整天埋头在家里、队里,很少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从未听说过要在农村搞*****;更不知道会采取抄家的办法破四旧。上午村小停课,大队干部通知一部份学生到公社集中。下午三时前后,公社全体干部带领各单位以及各村主要干部和中小学生三百多人,敲锣打鼓摇旗呐喊向金坑开来。在“墩上”樟树下作了分工,然后分两队直扑我们两家。一队人在刘岩金家窗前贴上“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大字报,翻箱倒柜,把所有油漆家具全部捣光。另一队人马在我们家窗前贴上“牛鬼蛇神”大字报,闯进来除了捣毁家具外,主要是抄书。把整整四大箱书籍抬出撒在沿阶上,任人抡夺,最后装满两箩筐运往公社。父亲被抓到大队里批斗,说父亲到处修桥铺路造路亭,是牛鬼蛇神。这种抄家的气势比国民党抓壮丁,比日本军队入侵不知凶残多少倍。
    第二天,我刚刚烧好的一窑青砖被查封了,不准出窑。十月,被大队没收充公。
    第二年,下山大门岛的〈大门造船厂〉派人来采购樟树,大队干部同意并动员我们用岙底园的大樟树与之调换杉木。这株樟树是金坑村最大的一株“风水树”,相传有一百多年历史。日本兵曾经来锯过,母亲点上香烛去求情,说这树上有菩萨,日本人就释手回去了。这回借文革的名头被砍掉了。换来杉木有二点八立方米,由我们乡下的六位兄弟平均分配。但是不到一个月时间,大队又与公社串通,强行没收了我们的杉木。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炮联”通过武斗夺取了永嘉县行政大权。我被“红色风暴”刮去游街示众,无辜蒙受十天监狱之灾。从此我被划到五类分子这一边。
    出狱后,我的“救济费”被取消了。这救济费是原平阳县组织为照顾我带病回乡,根据国务院文件精神批准发放的,每月十五元二角,按季度领取。当救济金汇到乌牛信用社时,被信用社主任马万星截留,报告公社,上访县民政局强行取消。家庭经济雪上加霜。
    毛**的“我的第一张大字报”出笼后,*****运动进入高潮。从城镇到乡村纷纷成立名目繁多的造反派、战斗队、造反指挥部。“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标语随处可见。接着,造反派由小变大,撤并联合,形成对立大派。温州“工总”对“联总”;永嘉“炮联”对“反逆联”。机关单位、大街小巷到处是大字报,满地纸片;天天有“勒令”,夜夜叫批斗。这时候与文革初期不同,凡是与“官”字沾边的人几乎都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都有可能被勒令批斗。近城镇的农村也加入派系阵营,农业生产大半荒芜。机关、学校、工厂、商店搞文攻武卫;造反派各自控制着银行、财政。吃喝玩乐任意挥霍。
    平阳县的一个造反派总部三次发来电报,要我一定要去参加一个批斗会。我到平阳时张夫田、张定白等一批下放干部,早已被招去专门组建了一个“洪波战斗队”,我的名字未经我同意已经被写在里面。我也真想参加“战斗”,豁出去把那些祸国殃民的家伙斗臭斗倒,以消我心头怒气。但是冷静下来一想,不行,这是一场不合情理的开玩笑似的运动,哪有“炮打司令部”全盘否定的?!不能蛮干,只可观望。我在平阳住了五天,参加过两场批斗会,但是没有发言。因为我想,我已经下放了,批斗再好也不会让我回岗位工作,只不过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做嫁衣裳罢了。这些所谓批斗,与反右派那阵子大同小异,简直是无理取闹;况且我与这些被斗的领导干部并无冤仇可言。
    到了第五天上午,有两位过去的要好朋友给我透露,“有人说你过去跟随过当权派,这次不发一言是保皇派,也要揪!”令我大吃一惊。于是立即托人弄到返程车票,悄悄回来了。
    毛**至高无上。《毛**选集》印成厚厚的单行本,尊称为“红宝书”农村一户一册,不买也得买,城镇人手一册。全国各地到处都有语录广告牌,广播里时时可听到语录歌。大城市商店工厂上下班第一件事是读语录,上班时集中员工像基督徒唱赞美诗一样,读一通语录而后各就各位,下班前再读一番语录方可解散下班。假如有人做错了事,大家拿着语录本围着他,像给病人做祷告一样,读几段“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林彪为了篡党夺权,索性把毛**捧上天。他亲笔书写了“毛**的话一句顶一万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全国大小报纸连载。一时间毛**个人崇拜达到顶峰,胜过封建帝王。
    一九六八年秋天,温州“工总”冲击部队武库,夺取枪枝弹药。从此文斗变成了武斗,迅速蔓延到各县。温州〈县前街〉大片房屋被烧毁,〈解放电影院〉在武斗中化为灰烬。我与林富吾第二天壮着胆子去看现场时,还有三具尸体瞪着眼倒在血泊中,无人收尸。矮凳桥的永东商业仓库和乌牛粮库,一度成为永嘉“炮联”大本营。
    我于一九六九年不死,是不幸中之大幸。迈过一九七零年,虽然批判“右倾翻案风”、开展“批林批孔”运动还在轰轰烈烈地进行,但是形势逐渐清晰,人们渐渐意识到*****的伎俩已不过如此。我从苦难中重新抬起头来,我把遭遇视作一场历史玩笑,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我还是我,我最主要的职责是养家糊口,责无旁贷挑起养家重任,天塌下来由我顶住。孩子们是无辜的,决不能亏待孩子们!……
    从磐石下面挣扎出来的小草,比起空旷地上
    顺利长成的大树,生命力恐怕小草更强些。
    ——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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