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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九点，海东市委大楼前戒备森严。
叶凡站在市委大院门口，看着远处驶来的车队，心情倒是平静。新省长姓林，叫林志远，五十二岁，从中央部委空降而来，履历干净得像刚洗过的白纸。
“叶局长，您紧张吗？”刘建国在一旁小声问道。
“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省长。”叶凡整了整领带，“上次见吴省长的时候，我还给他做了心肺复苏呢。”
刘建国被这话逗乐了：“局长，您这嘴真毒。”
车队停下，林志远从中间那辆红旗车里走出来。这是个身材修长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更像个学者而不是官员。
临时代理市委书记的常务副市长张建华赶紧迎上去：“林省长，欢迎您来海东指导工作！”
林志远点点头，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叶凡身上：“你就是叶凡？”
“是的，林省长。”叶凡上前一步。
“听说你是医生出身？”林志远上下打量着他。
“对，心胸外科。”
“那正好，我最近心脏有点不舒服，回头你给我看看。”林志远说完，周围的人都笑了。
叶凡却没笑：“林省长，心脏问题可不能开玩笑。如果真有不适，建议您尽快做个全面检查。”
林志远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够直接！我喜欢这样的干部。”
一行人进入会议室，张建华开始汇报海东市的工作情况。说了半天都是些套话，林志远听得直打哈欠。
“行了，这些材料我路上都看过了。”林志远摆摆手，“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听听叶局长的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叶凡身上。这种场合，一般都是讲成绩、谈困难、要支持，但叶凡偏偏不按套路出牌。
“林省长，您想听什么？是想听我怎么拍马屁，还是想听点真话？”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张建华的脸都白了。这家伙怎么说话这么冲？
林志远却来了兴趣：“说真话。”
“那我就直说了。”叶凡靠在椅背上，“海东的医疗腐败案只是冰山一角。整个江东省的医疗系统，都需要动大手术。但光靠抓几个贪官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那你觉得根本问题是什么？”
“体制。”叶凡说得很直接，“现在的医疗体制，给了太多人寻租的空间。采购不透明，监管不到位，利益分配不合理。不改变这些，抓完这批还会有下一批。”
林志远点点头：“那你有什么建议？”
“三步走。”叶凡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步，建立全省统一的医疗采购平台，所有公立医院的采购都必须在平台上公开招标。第二步，引入第三方监督机制，让媒体、患者代表、专家学者都参与到监督中来。第三步，完善激励机制，让医护人员的收入与医疗质量挂钩，而不是与药品销售挂钩。”
“说得好！”林志远拍了拍桌子，“这才是我想听的。张书记，你们市委对叶局长的这个建议有什么看法？”
张建华额头冒汗：“这个…需要深入研究…”
“研究什么？”林志远的语气变得严厉，“叶局长说的这些，哪一条不是老百姓盼望的？哪一条不是中央要求的？还需要研究什么？”
“林省长，我们当然支持改革，但是…”张建华还想解释。
“没有但是。”林志远直接打断了他，“我今天就表个态，叶局长刚才说的三步走方案，省里全力支持。不仅要在海东试点，还要在全省推广。”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了。所有人都意识到，新省长不是来走过场的，而是来动真格的。
“叶局长，你愿不愿意到省里来工作？”林志远突然问道。
叶凡一愣：“什么意思？”
“省卫生厅厅长的位置空出来了，我觉得你很合适。”林志远说得很直接，“当然，这需要组织程序，但我可以先透个底给你。”
省卫生厅厅长！在座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正厅级干部，而叶凡现在只是个正处级的局长。连跳两级，这在官场上是极其罕见的。
“林省长，这个…”叶凡还没说完。
“你别急着拒绝。”林志远摆摆手，“你在海东的改革成效有目共睹，中央领导都很关注。现在江东省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敢想敢干的人。”
张建华坐不住了：“林省长，叶局长确实很优秀，但是他资历还浅，直接提拔到省厅，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林志远看着他，“会不会让那些混日子的老油条不服气？还是会不会影响你们这些人的既得利益？”
张建华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再说一遍，江东省的医疗改革，必须要有新思路、新方法、新人才。”林志远站起身，“谁要是在这个问题上拖后腿，就别怪我不客气。”
会议结束后，林志远单独留下了叶凡。
“小叶，你对去省里工作有什么想法？”林志远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说不心动是假的。”叶凡很诚实，“但我也有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自己能力不够，辜负了组织的信任。”叶凡说，“海东只是一个地级市，而整个江东省有十三个地市，情况要复杂得多。”
林志远笑了：“这才是我看中你的地方。有自知之明，不盲目自大。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在海东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
“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先把海东的工作收尾好，然后写一份详细的改革方案。”林志远说，“省委常委会下周就会讨论人事调整，到时候我会推荐你。”
叶凡点点头：“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林志远的表情变得严肃，“你要有心理准备，到了省里，阻力会比在海东大得多。有些人表面上会支持你，但背地里会使绊子。”
“比如？”
“比如现在的副省长钱德华。”林志远压低声音，“他和吴志强关系很近，吴志强出事后，他一直很低调，但我知道他心里不服气。你如果到了省里，他肯定会找你麻烦。”
叶凡记住了这个名字：“我会小心的。”
“小心是对的，但也不要畏手畏脚。”林志远拍拍他的肩膀，“改革从来不是请客吃饭，总要得罪一些人的。关键是要站在老百姓这一边。”
送走林志远，叶凡回到卫生局，发现苏沐秋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
“怎么样？新省长什么态度？”苏沐秋迫不及待地问。
“让我去省里当卫生厅长。”叶凡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什么？！”苏沐秋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叶凡喝了口茶，“不过还需要走组织程序。”
苏沐秋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这可是大好事啊！省卫生厅厅长，管着全省的医疗卫生工作，你的改革理念就能在更大范围内推广了。”
“也意味着更大的阻力。”叶凡说，“林省长提醒我，有个叫钱德华的副省长可能会找我麻烦。”
“钱德华？”苏沐秋皱起眉头，“这个名字我听过。他是分管卫生的副省长，和医药集团的关系很密切。你要是当了厅长，确实会影响他的利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凡很淡定，“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天得罪人。”
正说着，刘建国敲门进来：“局长，有个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什么情况？”
“刚才省里来电话，说要对我们局进行干部考察。”刘建国的表情有些古怪，“考察组组长是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李明山。”
叶凡和苏沐秋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组织部的人来考察，说明提拔的事情已经在走程序了。
“什么时候来？”叶凡问。
“明天上午。”
“那就好好准备一下。”叶凡站起身，“通知所有科室负责人，明天的考察要认真对待。”
刘建国走后，苏沐秋凑过来：“你紧张吗？”
“还行。”叶凡想了想，“就是有点舍不得海东。这里虽然问题多，但毕竟是我改革的起点。”
“舍不得海东，还是舍不得我？”苏沐秋突然问道。
叶凡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省厅的工作很忙，经常要出差。到时候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苏沐秋的语气有些落寞。
叶凡看着她，心里也有些复杂。这段时间的合作，让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默契。虽然两人从来没有明确表态，但那种情愫已经在暗中滋长。
“如果我去了省里，你愿不愿意也调到省报？”叶凡突然问道。
苏沐秋眼睛一亮：“你这是在邀请我？”
“算是吧。”叶凡有些不自然，“省里的医疗改革需要媒体监督，你的专业能力我很认可。”
“只是因为专业能力？”苏沐秋步步紧逼。
叶凡被问得有些尴尬：“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其他原因？”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多问题？”叶凡站起身，“我去看看明天考察的准备工作。”
看着叶凡逃跑似的背影，苏沐秋笑了。
她知道，有些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彼此心里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