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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万里清江万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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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万里清江万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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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次知道了书本和文字的存在。
    起初,他做完小炊院的活计,便爱往书阁跑,趁着徐老头开门阅书时,悄悄溜进去,踮着脚从架子上取出书籍。
    他其实完全看不懂这些符号,但许多书上都有新奇的图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有意思的玩具。
    渐渐的,躲在书阁里看书,成了他最爱的消遣。
    这么远的路,不一定每次去总能恰巧碰见徐老头在,可他还是为此乐此不疲。
    之后,去的次渐渐数多了,终于有一次,他被徐老头抓了个现行。
    可他并没有像肖戎想象中那样,狠狠地斥责他,或是将他绑到李嬷嬷那里论处,而只是将自己手里的书本递给了他。
    肖戎懵懵懂懂的接下。
    只听他用略带沧老的声音缓缓道:“读书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看,随时都可以。”
    后来,徐老头便将那把钥匙藏在书阁门口的石灯笼下,他不必再撞运气,随时都可以到书阁借阅。
    徐老头还教他零零散散认了些字,读了些诗,他在那里得到过难得的宁静。
    手指抚上书面,这五个字里,他只认识两个,醉和情,但就这两个字,也足以让他浮想联翩。
    醉什么什么情?他不禁蹙眉,她看些什么书?
    想起虞苒苒将书放在他枕边时的模样,好奇又加深了三分。
    于是他拿起书,翻开了第一页。
    这天,虞苒苒从沐水阁和全家人一起吃过晚膳回来,远远便看见她的小亭子里坐了一个人。
    夏季的夜晚有些闷热,蝈叫蝉鸣不绝于耳,虞苒苒驱步走向亭子,借着亭子里的灯笼光亮,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
    是他。
    他正坐在石凳上看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是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忙不迭解释道:“屋里有点闷,我出来坐坐。”
    虞苒苒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他手边的书本上,看样子,他已经看了大半了。
    “怎么样?有意思吗?”虞苒苒笑问。
    肖戎循着她的目光也落在面前的书本上,没有答话。
    虞苒苒也不放在心上,继续问:“伤口好些了吗?”
    他点头:“嗯,已经不怎么痒了,大概是快痊愈了吧。”
    “那就好。”她又弯了弯嘴角,“看完了跟我分享分享心得吧。我先回房了,别看得太晚。”
    说完,她正要走,肖戎忽然在身后开口叫住她:“三姑娘。”
    她转头望向他。
    他的脸色十分平静,可她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他的挣扎,叫住了她,却半晌也没后话。
    换作以往,她早就扭头走人了,可看着他在湖光月影下干净的脸庞,她鬼使神差的选择了耐心和等待。
    良久,他才开口:“我还不知道三姑娘的名字。”
    灯笼被风吹起,灯影摇晃,他的声音比山涧甘洌的清泉更加澄澈动人。
    虞苒苒转过头,想了想,轻声道:“等你看完了,我就告诉你。”
    说罢也不再逗留,脚步轻快的跑远了,像一只灵巧的小燕子,带着她一如既往的一点狡黠。
    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小桥对面,他又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到书页上。
    他凭借自己稀稀拉拉认得的几个字,愣是读到了整本书的后半程。
    对上面讲的故事,却是一知半解,叫他分享心得,恐怕是不能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把这本书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综合所有他认得的字,拼成了一些散碎的内容。
    第二天傍晚,他带着这本书,第一次敲开了虞苒苒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习香,看见肖戎,她有些愕然,并没有第一时间侧身请他进来,而是用一种近乎是质询的目光打量着他,似乎在问,你来干什么?
    肖戎并没有将她这无礼的逼视放在心上,甚至没有看她,只是沉静的垂手而立,神色淡然。
    两人的对峙没有持续多久,里面很快传来虞苒苒的声音:“习香?是谁来了?”
    习香很快反应过来,回答:“姑娘,是厢房那位。”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传来声音:“请他进来吧。”
    得了吩咐,习香才放他进来,脸色却依旧不算好看。
    在她看来,一个下边打杂罪奴,不知凭借什么手段得了小姐青眼,独独辟了一间厢房给他住不说,还让金大夫给他瞧病,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连她们近前伺候的大丫头都没这等待遇。
    这样的人,必定是使了什么腌臜下作手段,叫人唾弃。
    肖戎不知道她这些心思,也懒得理她什么心思,径直拔步进门,往里走去。
    虞苒苒正在书房写字,见他进来,放下笔,让敛画去泡茶。
    “你怎么来了?”她从书案后走出来,领着肖戎去矮榻处坐。
    他坐下,将手中的书本放上桌案:“我看完了。”
    虞苒苒也落座,目光随之落到书上:“怎么样?你喜欢么?”
    他沉吟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没太读懂。”
    虞苒苒闻言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话本呀!怎会读不懂?”
    他垂下眼睑:“许多字,我不太认得。”
    他似乎很怕她不高兴,说话的声音低低的。
    虞苒苒脸上笑意渐沉,定定看着他:“那日你把名字写与我看,我以为…你能识字。”
    “能识得一些,但不算多,自己的名字能写。”他看向她,语调轻描淡写。
    “这样啊…”虞苒苒歪着脑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忽然,她眼神一亮,双手撑着桌案,整个人倾身俯向肖戎。
    一惊一乍的。
    他似乎震惊于她这番动作,身子下意识后仰,疑惑的看着她。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种他看不懂的兴奋和期待。
    忽然她说:“我教你吧!怎么样?”
    他疑惑更甚。
    “我来教你认字呀!我做你的先生!”虞苒苒似乎对自己这个提议非常满意,唇角高高翘起,不等他回答,便翻身下榻,向书房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对他招手,“快跟我来!”
    肖戎的目光一路跟随她的背影。
    他跟过来时,见她已经端坐在书案后,手里正提着笔。
    “快过来呀。”虞苒苒抬头,发现他一直驻足在书房门口并不进来,出声催促。
    他这才依言迈步走到书案旁。
    她瞄他一眼,将手中的毛笔蘸了墨,落在纸上。
    肖戎看着她提笔在纸上游走,圆润秀气的指甲修剪的白净停匀,停笔时,纸上已经落下三个大字。
    虞苒苒看着字,似乎很满意,将笔搁到一旁的笔山上,笑吟吟的看向肖戎。
    “你认识吗?”
    肖戎摇摇头。
    “我答应你,等你看完那本书我就告诉你的。”虞苒苒歪头看她,“这就是我的名字。”
    他原本正看着虞苒苒,闻言又低头去看那三个大字:“虞…”
    “苒苒。”她接下,“照影弄姿香苒苒,临水一支风月。怎么样,很好记吧?”
    他轻轻点头。
    “你也来试试。”说着,她站起来退到一旁,为他腾出位置。
    肖戎看着她,没有上前。
    虞苒苒见状,直接抓起笔塞到他手上:“没关系,试试而已。”
    他看看手里的笔,又看看她,整个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待他走到书案后,虞苒苒为他铺上一张新的纸,用镇尺压平整:“来吧。”
    他尝试抬起手,学着她刚才写字的模样,调整执笔姿势,整个人显得僵硬又别扭。
    提按顿挫一概没有,写出来的东西,与其说是字,倒更不如说是鬼画符。
    他自己或许也意识到了,只画了个“肖”字,便撤了笔。
    “你以前不用毛笔写字?”虞苒苒不忍再看那纸上东倒西歪的“符咒”,抬眼凝视他的侧脸,试探着问。
    他点头,长睫低垂。
    “那用什么写?”她追问。
    “手。”
    “手?”她不明白。
    他没有回答,似乎不愿再多说。
    这时,敛画端着茶走进来。
    他听见声响,抬眸看去,正巧与敛画对视一眼,匆匆从书案后退了出来。
    “书已经归还,不打扰三姑娘休息。”
    “不喝茶了么?”虞苒苒上前两步,还想留他。
    他摇摇头,向她深深一揖,对一旁的敛画微微颔首示意一下,便转身退了出去。
    敛画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将茶水放到书案上:“难得府里有个与姑娘年纪相仿,又能说得上话的人,姑娘可少些憋闷了。”
    虞苒苒闻言,走到书案前,提起桌上那张他留下的鬼画符,歪着头仔细观摩了一番,撇撇嘴:“人是好人,可字…也是真丑。”
    晚上躺在床上,虞苒苒盯着帐子一角出神。
    “肖戎……”
    ……
    第二日,澄华堂里,孟子瑶坐在主位,她的下首坐了一位老者,白眉白须,一身玄衣,正在闭目养神。
    虞苒苒进来,向孟子瑶见礼,目光扫到他,不禁头皮一麻。
    孟子瑶笑道:“苒苒,还不见过汪先生?”
    又是这个老顽童。
    虞苒苒撇撇嘴,极其敷衍的向他行了个礼。
    那汪先生也不给她面子,听她问好,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低低“嗯”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摆明了是膈应她。
    虞苒苒心里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
    “汪先生德高望重,你可要跟着先生虚心求教,不得胡乱使性子。”孟子瑶哪里瞧不出她那点小九九,赶紧提了小辫子鞭策她。
    虞苒苒只得连连答是。
    “今日,见过便行了,这是课程,按着上头的时辰到万卷斋上课,切记不可懒散。”说着,那汪先生从袖子里摸出一张记好上课时辰和内容的纸放到面前的桌案上,一番动作下来,那眼睛还是闭得紧紧。
    虞苒苒身后的敛画赶紧快步上前接下。
    回到汀雪楼,看着纸上排得密密麻麻的课程,虞苒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又是汪老头子!那个老古板,他该去当和尚,干什么非要做先生?”虞苒苒看着福儿已经开始替自己收拾学具,只觉得心里无比烦躁。
    从前也是这老头给虞苒苒和虞涧上课。
    他规矩最大,上课前,光是讲他那一箩筐的规矩就得去半个时辰,再加上他一肚子道理,连虞涧这个嘴上功夫了得的,也全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能怼得人脸色涨红。
    当然,这都不算什么。
    最让虞苒苒难以接受的,是他上课的怪癖。
    人家先生上课,若有学生若犯了错,都是罚抄写书文,或再严重些,用戒尺打手心。
    但他不一样,他的看家本领是木鱼。
    但凡遇上他们俩不听告诫,他就会掏出他那个木鱼来,一边敲一边让他们静坐,经常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不仅厕所没得上,连饭都没得吃。
    回忆起过往的痛苦种种,虞苒苒实在提不起劲儿,恹恹的趴上桌案。
    “姑娘,这盒子要拆么?”习香捏着个锦盒从里间出来。
    虞苒苒转头一看,才想起是前日李麟兆送她的,回来便搁下了,也没记着拆。
    “拿过来吧。”
    习香照吩咐将东西递给她。
    她接过,先是放在耳边摇了摇,嘀咕道:“什么东西。”
    摇起来没声儿,她才随手解了上面的绳结。
    掀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绳结。
    虞苒苒微微一怔。
    只是一条很朴素的红色绳结,没镶金子也没掺银子,真不像他李麟兆的作风。
    她看了两眼,便将盖子合上递给习香:“拿去收起来吧。”
    “是。”
    “敛画。”虞苒苒撑着下巴,对着窗外发呆。
    原本敛画正在给盆景浇水,听见虞苒苒唤她,快脚过来:“奴婢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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