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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有檀香，袅袅轻弥，怡人心神。
此时香中有了血腥。
封立双眼瞪大，流露出震惊与绝望，双手抬起，不知道是想捂着喉咙还是想将红桑的手掰开。
不管他怎么想，都已不如他想。
命都没了，还能怎么想。
七窍流血，看着可怜，实不可怜，只有狰狞。
修士怕万一。
但世间谁能保证自己没遇上那万一？
有些万一是幸，有些万一是灾。
封立遇到了后者。
绝劫之灾。
红桑甩手，封立飞出门口，让他死到外面，别在堂内碍眼。
人落地了血还在飘，飘出一条血色彩带。
无惊艳，只悚人。
红桑退回原位，神色如常，杀人如踩蚁。
李北玄笑了笑，红桑明显舒了口气。
不是因为她杀人紧张，而是因为有所发泄。
自见了李北玄后，红桑的命运就发生了变化。
师父死了，自己又不敢不听楚巡，身不由己，一直处于受委屈当中。
经常受委屈的人脾气都不好，因为心里有火。
有火就要泄。
但火不能朝李北玄发，更不敢朝楚巡发。
憋得辛苦啊！
徐之渭让她杀封立，对她来说，等于有了一次泄火的机会，她当然乐意，更加珍惜，所以杀起来一点都不迟疑。
当然，她杀谁都不会迟疑。
世人对她皆有恶意，何人不可杀？
只在于能不能杀。
楚巡可恶，李北玄可恶，徐之渭出身比她好也可恶。
大堂内，气氛骤异。
文桔很震惊，这个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县衙师爷竟被吓得瘫坐在地。
徐祥震惊之外还有忌惮。
棱台县人人皆知封立是棱台第一高手，龙门境修士，然而红桑一出手就将其杀死，封立连剑都拔不出的那种。
红桑是金丹仙人？
徐祥又忍不住多看红桑一眼。
徐之渭也有点意外。她相信红桑能杀封立，但也没想到红桑能杀得这么轻松，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红桑的实力。
李北玄则是脸色平静，红桑的实力如何，他很清楚，轻易杀封立这种根基不够扎实的龙门境，不足为奇。他看的反而是文桔，他在想着这个县衙师爷竟然只是炼气境修士是不是有问题。
县衙师爷只是炼气境本也正常，然而此地县衙有观海境县令吴文英，龙门境封立，文桔这个炼气境师爷的正常往往就是不正常。
“啪！”
吴文英突然大力拍案。
雕工精致，价值不菲的大案一阵震晃，真担心它下一刻就垮了。
吴文英脸色铁青，声音愤怒至极而吼，简直要将屋顶掀掉，“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在县衙行凶，徐之渭，真以为你是郡主就可以无视王法，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他故意摆出不给郡主面子的样子，就是想激怒徐之渭，然后找借口动手。徐之渭说以桓敦朋友的身份行事，借口有了，再让封立挑衅，激徐之渭动手。
只要徐之渭动手，他完全有借口将徐之渭拿下了。
一切都进行的很好，都如愿进展中。
然而他确实没想到徐之渭身边那女侍卫竟是强大到可以轻易秒杀封立的地步。
“在南楚，我徐家就是皇法。”
徐之渭扯了扯嘴角，就跟封立刚才一样泛起淡淡的轻蔑讥讽，道：“在北凉，我兄妹就是王法。”
她身体往后靠，突然有股居高临下的俯视感看着吴文英，道：“所以，你动我就是大逆不道，挑战王法。我杀你，叫正法。”
听着很霸气，或是毫无道理可言，极是蛮横。
所以她突然失笑。
笑容绝美，如同世间最美最艳的花突然绽放。
“幸好不是外面，不然这样的话还真给我哥惹大麻烦了！”
徐之渭看着吴文英，笑道：“但现在毕竟不是在外面啊，我说的话又不会传出去，所以我就是这么胡作非为，吴大人能奈我何？”
文桔脸色刹那惨白，他明白了徐之渭的意思。
话传不出去，是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谁是死人？
当然是他和吴文英了。
吴文英则是缓缓站了起来，深吸了口气，身上散发气息，杀意十足，道：“这么说郡主这一趟到来，根本就没想过讲王法，没想过讲道理了？”
“王法？道理？”
徐之渭轻轻摇头，脸上的轻蔑与讥讽已不需掩饰了，“你吴文英眼中尚且还有王法，桓将军不至于此，我会傻得跟一个眼中没王法的人讲王法？身为桓将军的朋友，我倒是想跟你讲讲道理，但你觉得讲道理有用吗？”
世间事，需要讲道理的时候，往往就是道理已经没有用的时候。
当徐之渭确定吴文英早知道她是郡主却装不知道，等不用装不知道后对她毫无敬畏之时，她就没有想过跟吴文英讲王法，也没想过要跟吴文英讲道理，只想跟吴文英讲拳头了。
或是说，王法和道理尽在拳头里，她兄妹在北凉的权威也在拳头内。
不敬畏她者，是对她哥哥的不敬畏。
心存敬畏方能知止而不乱为。
不知敬畏者，乃无法无天者。
该杀！
李北玄突然看向大堂侧门。
侧门打开，有人进来。
是一个看着很好的佝楼老人。他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但梳得很整齐，发髻用朱木簪子别住。一身衣袍极为华丽，身上有不少金贵配饰。
然而此老一下子引起李北玄注意的是他的双臂。
老人双臂很长，感觉比他双腿还要长，走跑时感觉手指都触到地了。指甲很长，指骨粗大，如无意外，此老是一个爪法和拳法都很惊人的金丹仙人。
“郡主既不讲王法也不讲道理，那就是讲拳头了。”
老人声音很哄亮。
“熊老。”
吴文英对着老人深揖，态度恭敬至极。
“熊澄？你竟然来了这里……我明白了。”
徐之渭恍然大悟。
熊澄是太子府的老人，也是太子府出名的高手之一，是太子府除了剑修之外实力最强大的修士，号称南楚第一拳仙。
在北凉王府的情报中，熊澄已经消失多年，竟是来到了棱台县。
如此一来，吴文英自然也是太子府的人，桓敦的事是太子府的诱饵。
如果只是针对她徐之渭，应该不需要熊澄这样的金丹仙人，那对方的目标就很明显了。
“你们的目标是我哥？”
徐之渭突然问吴文英。然后又手指熊澄，嗤之于鼻道：“就凭他？”
熊澄杀机骤起，大堂空气都冷了许多。
他阴悚悚道：“郡主哪来的底气瞧不起一个金丹仙人？”
话落，出手，爪影笼罩向徐之渭。
徐之渭连人带椅倒退，李北玄一步跨前，拳头打进爪影。
爪影碎开。
“嗯？”
熊澄惊讶，继而眼眸大亮。
很久没有遇到擅拳者了。
很好。
熊澄就要再度出拳。
李北玄问：“就在这里？”
金丹仙人的战斗，足可摧毁县衙大堂。
“出去。”
熊澄看了一眼吴文英，突然掠出。
“你们也要小心徐祥和文桔。”
李北玄的声音突然在徐之渭和红桑的心里响起。
话落下，人已在正堂消失。
徐之渭和红桑突然掠出大堂。
徐祥紧跟于后。
吴文英与文桔对视了一眼，文桔跑出正堂。
吴文英端坐不动，对李北玄跟熊澄一战竟不关心，闭上眼睛，放在案上的右手，手指轻轻敲打着，似无序，又似有某种玄机。
外面，李北玄和熊澄已到了空中。
云淡，天高，风不细。
仙战震汉霄，神台有生灭。
两位仙人的对战，自是引起了县衙大震动，也引起了整个棱台县城大震动。
不管是县衙内还是县衙外，人影掠动，人人翘首，震惊与疑惑，各种声音议论纷纷。
对于县城，仙人打架自是稀罕事，很多人一辈子甚至几代人都没机会看到。但看到与没看到，对他们都没有影响。
毕竟神仙打架总在天上，柴米油盐总在人世间。
仙人打架，势大，声也大。
熊澄出拳，背负长剑的李北玄也出拳。
两者出拳都很快，每一拳对撞，都有肉眼可见的气浪怒掀，如果两者在县衙对战，县衙损毁难以估计，甚至会波及到整个棱台县。
吴文英没有出大堂，但听声音他能知道李北玄在跟熊澄对拳，不由地冷笑，真是不知死活啊，竟敢跟熊先生对拳，不知道熊先生是南楚第一拳仙么？
徐之渭和红桑也有点急，不明白李北玄为什么不出剑而跟人家拼拳。
徐祥则是再度震惊。红桑轻易杀封立让他震惊，李北玄身为剑仙却不出剑，竟与南楚第一拳仙对拳不分上下，更让他震惊。
然后他更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