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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第1/2页)
击鞠场上,尘沙漫卷,马蹄声碎。
越劲衍与万俟真这两杆相击,声若金石。
一个力道沉雄,一个灵巧多变。
竟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路墨遥在旁看得真切,心头那股无名火愈烧愈旺。
他贵为太子,何曾被人这般忽视?
当下催马上前,厉声道:“霜序,与孤夹击此人!”
这话已是失了风度。
越劲衍眉头微蹙,却见万俟真朗声笑道:“殿下既要以多欺少,在下奉陪便是!”
说话间,鞠球恰至面前。
万俟真不闪不避,竟迎着太子与越劲衍二人直冲而去。
但见他身形如电,鞠杖轻点。
那球仿佛生了眼睛,在三人夹击中左冲右突。
忽而一个鹞子翻身,竟从越劲衍马腹下穿行而过。
“好!”
看台上喝彩声震天。
商玉婙端坐其间,面色平静,只指尖泄露了三分心绪。
越劲衍余光瞥见,心下黯然。
他本不欲与万俟真为难。
奈何太子相逼,只得虚与委蛇。
当下故意漏了个破绽,让万俟真轻易突破。
路墨遥见状大怒:“霜序何故相让?”
越劲衍垂眸:“臣技不如人。”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却让路墨遥更加气闷。
他分明看见,方才越劲衍有意收力。
场上局势愈发微妙。
万俟真独战二人,非但不露败象。
反而越战越勇,引得满场赞叹。
“这万俟公子当真了得!”
“听闻他自幼习武,果然名不虚传。”
“果然是我大临要上阵杀敌的儿郎!如此英勇!”
议论声传入耳中,路墨遥脸色铁青。
他忽的调转马头,竟是不管不顾。
直朝着万俟真坐骑撞去!
这一下变故突生。
众人皆惊。
万俟真若要闪避,势必落马。
若是不避,两马相撞,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间,越劲衍忽然策马横插。
硬生生挡在二人之间。
“殿下三思!”
路墨遥被他这一拦,势头顿减。
万俟真趁机拨马转身,鞠杖轻挑。
那球划过长空,不偏不倚,正正落入对方球门。
“承让。”
他勒马而立,笑容明朗。
仿佛方才的凶险从未发生。
路墨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越劲衍,半晌说不出话。
看台上,商玉婙起身。
“今日天色已晚,臣女先行告退。”
万俟真闻言,立即跃下马背。
“我送你。”
越劲衍亦下马行礼:“臣护送商小姐。”
路墨遥看着三人并肩而去的背影。
只觉胸口堵得厉害。
他贵为储君,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
是夜,漱玉轩内灯火莹然。
商玉婙卸了钗环,独坐窗前。
万俟真倚在门边,把玩着日间少女佩戴着的耳环。
“今日之事,莲莲可怪我逞强?”
商玉婙摇头:“真哥哥性情如此,何怪之有。”
但她还是担心他:“只是太子那边......”
“怕他作甚?”万俟真挑眉,“路墨遥若敢动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少女想起幼时在江南,每每受人欺负。
总是万俟真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她。
“记得那年上元灯会,我贪看花灯走丢了。”
商玉婙很怀念地弯眉笑着。
“是真哥哥寻了整夜,在桥铺下找到瑟瑟发抖的我。”
万俟真也笑:“那时你哭得像个花猫,还非要我背你回去。”
“谁让你是我哥哥呢。”
商玉婙难得娇嗔。
窗外月色如水,映着二人身影。
恰似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莲莲,”万俟真忽然正色,“若你不想嫁入侯府......”
“真哥哥,”商玉婙打断他,摇头。
“这世间女子,终究难逃嫁娶。”
“但嫁与不嫁,如何嫁,却可由不得旁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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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真哥哥你,也不行。”
商玉婙又牵住他的手。
万俟真凝视她良久,终是叹息:“你总是这般倔强。”
临近回到护国公府的日子,商玉婙往揽蕙苑去。
长公主正在赏玩一局残棋。
见她来了,含笑招手:“来,陪本宫手谈一局。”
商玉婙依言落座。
棋子清脆,在静谧的室内清晰命令。
“昨日击鞠场上的事,本宫都听说了。”
长公主落下一子。
商玉婙执子沉吟:“太子殿下似乎对万俟真颇有成见。”
“何止成见。”长公主轻笑,“路墨遥那性子,最是睚眦必报。”
她抬眼看向商玉婙:“你待如何?”
商玉婙不答,只将手中白子落下。
棋局顿时逆转。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长公主抚掌赞叹,“看来你已有计较。”
商玉婙:“殿下可曾想过,为何太子对万俟真如此忌惮?”
“万俟家虽无实权,但在江湖与旧臣中威望甚高。”
少女继续说,半点没有算计前未婚夫的愧疚感。
“路墨遥忌惮的,从来不是万俟真这个人。“
而是他背后,那些看不见的势力。
长公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殿下可还记得,前朝覆灭时,那些誓死不降的旧臣?”
商玉婙:“其中不少,都与万俟家交情匪浅。”
路婵因一时间没有接话。
她养在宫中,鲜少知晓父亲当年的政局。
“你是说......他们还有复国之志?”
商玉婙不置可否:“臣女只是觉得,太子这般针对万俟真,未必没有更深层的缘由。”
路墨遥虽然自大,但还不至于因为她,得罪一个武将。
话落,室内一时寂静。
路婵因满意地看着她:“好个商玉婙,果然没让本宫看错人。”
……
御苑中秋意渐浓。
商玉婙第一次独自在枫林中散步。
忽见前方亭中,越劲衍与万俟真相对而坐。
二人皆是一怔。
万俟真率先笑道:“莲莲来得正好,霜序兄正在与我品茶。”
越劲衍起身让座,神色如常。
商玉婙从容入座。
而石桌上茶烟袅袅,棋局未竟。
“二位好雅兴。”
她观瞧棋局片刻,开口道。
万俟真笑道:“霜序兄棋艺精湛,我已连输三局。”
越劲衍:“万俟公子承让。”
语气虽谦,眉宇间却自有傲气。
商玉婙观棋不语,忽闻脚步声近。
竟是路墨遥携翘儿迤逦而来。
见了亭中三人,路墨遥脸色顿时阴沉。
“倒是巧得很。”
翘儿依在太子身侧,娇声道:“殿下,这枫林景致极好,不如在此歇息片刻?”
商玉婙却只垂眸品茶,恍若未闻。
路墨遥见她这般淡然,心头火起。
“商小姐好兴致,与两位公子在此品茗对弈。”
他语气讥诮,“倒显得孤来得不是时候了。”
商玉婙这才抬眼,笑道:“殿下说笑了。这御苑景致,原就是供人赏玩的。”
语气从容,不卑不亢。
路墨遥被她这话一噎,竟不知如何应对。
翘儿见状,忙道:“小姐说得是。只是这孤男寡女......”
“翘儿姑娘慎言。”
越劲衍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慑人的威仪。
“商小姐乃未出阁的姑娘,姑娘此话有损清誉。”
翘儿被他目光所慑,顿时噤声。
万俟真在旁轻笑:“霜序兄说得是。况且我与莲莲自幼相识,情同兄妹,何来孤男寡女之说?”
路墨遥看着三人一唱一和,只觉刺目无比。
当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翘儿慌忙跟上,临走前不忘瞪了商玉婙一眼。
亭中又恢复寂静。
唯余枫叶飘落,沙沙作响。
商玉婙放下茶盏,轻叹一声。
可惜了……
当初那北上相伴之情,终究是没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