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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面直言问人是男是女,太过唐突无礼。
阮千柔心里苛责自己。
可另一个想法油然而生:为什么要守礼?与安歌相处,又何必多礼?
她轻舒口气,展颜而笑。
昨日既已打破樊笼,又何必再以往日规矩束缚自己?
再者,宴安歌不是其他任何人,她不会指责她失礼,也不会在乎她失言,她只会认认真真地回答自己哪怕再奇怪再无礼的问题。
明明相处时间不算久,阮千柔就是有这样深刻的认知。
果然,宴安歌并没有因为她的问题生气,只是有些疑惑:“姐姐不是早知道吗?”
早知道?
所以安歌就是男子吗?
阮千柔心一定,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可没等她再细想为何失落,就听宴安歌继续道:“我跟姐姐一样,是女孩子啊。”
阮千柔有些懵,脸上少见地出现那种茫然无措的神情。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确信,目光不自觉落在宴安歌的胸前……
宴安歌初时没有反应过来,缓了一阵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又羞又恼,气鼓鼓地唤道:“姐姐!”
阮千柔回过神,不仅没有如宴安歌所愿收回视线,反倒犹疑地问了一句:“安歌……真的十七了吗?”
以前没太关注,但她自己十七时,似乎不像安歌这样……
宴安歌有些急,“真的十七了,我马上就十八了,可以成亲的!”
她担心阮千柔以为她年龄小,要反悔呢。
顿了顿,宴安歌目光飞快掠过阮千柔胸前,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羞窘又沮丧道:“我还会再长的,真的……姐姐,你不要嫌弃……”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什么奇怪的人。
阮千柔干咳一声,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宴安歌脸色红得像要滴血,她匆匆结束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安歌为什么说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孩子?”
难道是她潜意识里看安歌像女孩子,所以也传递给她这样的信息?
可更多时候,她有在特意提醒自己安歌是男子,要注意分寸的吧。
阮千柔有些不解。
“就是在你第一次带我去洗澡前说的啊。”宴安歌解释道。
她一说,阮千柔思索之后顿时恍然。
当时她还为自己失言暗自暗恼,没想到安歌是这样以为的,难怪后来一直没有解释。
不知怎的,阮千柔就是相信宴安歌不会为此瞒她、骗她。
见她明白过来,宴安歌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还以为姐姐最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像童童姐姐那么笨,没想到……”
她拖长了语气,斜眼看着阮千柔,小表情有些蔫坏。
这小孩竟学会埋汰自己了?
阮千柔眸中含笑,挑眉道:“你说,要是童童听到你背地里说她笨,会怎么样?”
宴安歌眉毛一下子耸拉下来,立刻认怂撒娇,“姐姐,背地里说人坏话不好,安歌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阮千柔勾了勾手指,在宴安歌乖乖凑近时,伸手贴在她脸上,用力揉搓了两下。
白净的小脸在掌中变形,松开后迅速蔓上一层粉意。
“姐姐……”宴安歌轻声唤着,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满是亲近依赖。
阮千柔鬼迷心窍地抬手,轻抚着自己揉搓后留下的痕迹。待察觉指下温度升高,红晕不减反增时,她方才如梦初醒,局促地收回手。
她轻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安歌,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是说,为什么我看你始终像男子?”
明明已经确信安歌是女子,可看见她时仍有见到男子的错觉。
面容英气勃发,是少年人的英朗俊美,偏偏脸上没有伪装的痕迹。而且,阮千柔想起,安歌连脉象都显示是男子。
阮千柔相信宴安歌没有骗自己,可这与目中所见相悖。
她蹙眉思索着,思绪突然跑偏——难道说,安歌是那种身是男儿身却有一颗女儿心的人?
宴安歌不知道阮千柔跑偏到十万里开外的想法,闻言她仔细想着,眉毛凝成一团。
半晌,在阮千柔准备放弃询问时,她蓦地一拍掌,高兴道:“我知道了!”
说着就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她的外裳之前被阮千柔脱去,如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衣,简便得很,手一掀,衣领被拉下大半,圆润白皙的肩暴露在外。
阮千柔晃了下眼,忙转过头,惊疑道:“安歌,你做什么?”
她不需要这样确认的!
“啊?”宴安歌疑惑了一瞬,也没多想,继续道,“姐姐,给你看这个。”
“我不看!”阮千柔矢口拒绝。
宴安歌满头小问号,“你不是想看的吗?”
“我什么时候想看了?”阮千柔有些气急败坏,“我只是问你怎么伪装成男子的,我没想到……”
“对啊,就是靠这个啊。”
一只雕刻着木槿花纹的臂环送到眼前。宴安歌疑惑,“你没想到什么?”
阮千柔愣愣看着臂环,大脑放空。
她没想到什么?
她是想得太多了!
阮千柔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地自容。
嗯,她现在又多想了一点——童瑶的玄技该好好练练了!
那双眼睛连宴安歌的伪装都看不破,留着有什么用?
阮千柔才不承认自己是羞恼之下迁怒好友,拿她顶缸。
一定是休息太少,精神损耗太多,才会这样胡思乱想,她努力说服自己。
“安歌,夜深了,我们睡吧。”
阮千柔挪开目光,直接跳过宴安歌的问题。
可转头,她瞳孔一阵收缩。
天光未亮,室内仍有些暗,只依稀飘扬的荧花还在放着微光。
微光中,一张带笑的脸映入眼帘。
少年人在取下臂环那一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脸部线条霎时柔和起来,气质有了小小的改变,不大,但给人的感觉明显不同。英朗中多了分女子的飒爽,笑颜一展,又多了分娇憨。
阮千柔怔愣看着眼前的脸,心中漫上一股不知是惊是喜的酸涩。
片刻前,这张脸在她梦中一闪而逝。
是尚稚幼的面庞,又因着久远又难堪的记忆模糊不清,说不上与现在有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阮千柔却轻易将之重合。
“安安……”
那个说要陪她的孩子,回来了啊……
面前那张脸突然放大,然后轻轻“啾”一声,她脸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宴安歌捂着嘴偷笑。
她早就想这样做了,但之前阮千柔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总给她一种距离感,她不敢。但刚刚那气势突然散了,阮千柔变得可口起来,忍不住想亲。
可一抬头,撞进阮千柔含泪的眼,宴安歌顿时慌了。
“姐姐,对不起,我不敢了,你生气就打我好不好?你别哭,呜……”
说着别哭的人眼泪唰一下滚了下来,又惶恐又委屈。
“不关安歌的事,我是高兴……太高兴了……安歌,你在,你还在……”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你,你回来了……
阮千柔蓦地抱着宴安歌泣不成声,像是重又变成那个躲在墙角的孩子,将这些年的委屈痛苦尽数化作泪水,发泄出来。
她哭,宴安歌手足无措地安慰。
安慰无果后,她跟着哭了起来。
待天边晨曦乍现,两个人对着彼此大大的红眼圈,倏地破涕为笑。
阮千柔没有告诉宴安歌她哭什么,宴安歌也乖巧地没有多问,默契地揭过刚刚的事。
她看了眼窗户,抱着阮千柔躺下,“姐姐,我们再休息会儿吧。”
这一晚上,短短时间内,先是宴安歌昏迷,再是阮千柔梦魇,两人又抱头大哭一场,心神消耗连身体康健的武者都受不了,更何况她们本就虚弱。
这会儿,两人都有些疲惫。
阮千柔顺势躺倒,缩在宴安歌怀中,汲取着她的温暖。
柜子里准备的另一床被子此刻自是多余,以后怕也再派不上用场。
阮千柔闭着眼,精神上疲倦感翻涌,她却不想睡。
她想问宴安歌去了哪里,怎么到的朝武城,这些年做了什么?
想问,为何说好陪她,又不告而别?
想问,她是否……还记得她?
可想到宴安歌当年那么点大的人,怕是早没有这些记忆,更遑论她如今还失忆。
最终,她只是随意起了个头,“安歌,你还记得你女扮男装是做什么吗?”
特地准备了贵重玄器随身,难道是有什么重要原因要隐藏身份?
阮千柔脑海中划过一连串猜测,同时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让宴安歌的身份藏得更好,以免她不小心暴露身份,有危险。
却听宴安歌干脆道:“喝花酒!”
脑海里各种猜测被击得粉碎,阮千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喝花酒啊。”宴安歌怕她不懂,还做了个举杯的手势。
阮千柔欲言又止,她觉得安歌不会说谎,可这答案实在让她难以接受,“你知道喝花酒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她知道,宴安歌眼睛一亮,答道:“跟漂亮的女孩子喝酒。”
她说着,又笑道:“姐姐,我可以请你喝花酒吗?”
宴安歌隐约记得,若是有喜欢的人,就要请她喝花酒的。
不仅自己喝花酒,还要请她喝花酒?阮千柔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火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她蓦地拉起被子盖住脸,气呼呼留下一句:“睡觉!”
徒留宴安歌一脸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此花酒非彼花酒,hhh千柔太信安歌也不好啊,小安歌自己还搞不清呢。
这章有一小段把我自己写哭可还行,希望有一天把你们也写哭,hhh发下宏愿。